撕心裂肺,小臉漲得通紅,他一直追逐著軟轎,喊著她的名字,海珠,海珠。
聲聲喚,從此在心底執迷流連。
三年。她學琴棋書畫,因為她聽娘說,只有最好的女子才配得上皇子,不能風風鬧鬧,要有閨淑品性,於是她學著笑不露齒,學著說話得體,學著儀態萬方。
還有劍——這是連爹孃都不知曉的本領,三年前某個月黑風高夜,一個老太太莫名其妙出現,莫名其妙教了她三個月,莫名其妙又送給她一本劍譜,莫名其妙的消失,她莫名其妙跟著練這莫名其妙的劍法,莫名其妙的打敗了莫名其妙回來考察她練得如何的老太太,莫名其妙的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高手。
再見他就是十三歲,她還在擔心自己學得不夠,已經成了他的妻。掀開蓋頭的那一瞬,映入眼簾的是他愈接近成人的清瘦臉龐,他在喜娘的陪伴下,看著她,雖然嘴角掛著笑,卻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他的眼神像在說,“原來你長這個樣子。”然後離開。
他完全認不出她。
她不在乎,他是沒認出她來呢!她想。
然而當他忽略她的名字,淡淡的稱她右赫理氏,她依稀有些明白,這個姓氏,似乎比她的名字更重要。
一年後的初夜,他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興奮,只是規矩的完成了他的義務。
以後的人前有禮,人後無言,讓她漸漸有了認知。
他不是對她不好,他做得很好,皇上賞賜的金帛,他轉賜給她,總有合她心意的東西送來,然而就是做得太好,太像符合對待一個正室的標準,在任何場合,那過於正式的態度和謙和的笑容,讓她有些難堪,他的行為和他的眼神無法重疊,她看得出,他面對她的時候,永遠是在笑——笑得多禮,笑沉不進眼底。
然而她有信心讓他愛,讓他知道她不止是一個“正室”。
她忍不住告訴他,那個連她爹孃都不知曉的本領——使劍。某個黎明她舞劍給他看,劍氣在掌間蕩成一股風,在朝晨霞光中如滿庭光雨般灑落,舞得水袖在風中擺,舞得搖曳生姿——舞劍的她很美,師傅說過,她希望也可以從他口中聽到讚美。
她天真的以為這樣可以討他歡喜,可以讓他明白,她不止是一個只會琴棋書畫的女人,他會對她另眼相看的。
他果然稍稍熱情起來,某天,他突然請求她,幫助他——利用她的身份去殺一個人。
她驚愕,卻無法拒絕。
三王爺雖然明裡不是任何一邊的人,暗裡卻心向太子。
他得到探子報告,前幾日派出刺客刺殺三王爺的兄長太子殿下的正是伊爾太傅。於是他要求她藉口與太傅夫人下棋,來到太傅府邸,找機會用劍削斷了伊爾太傅的喉嚨,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下棋。太傅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府內亂作一團,她臉色蒼白,卻被誤認為是驚嚇過度,被恭恭敬敬送回府來——沒人會懷疑她。
血噴出來的時候,她嘔吐不止。
她站在他面前,他給她一個笑,她可以忽略他笑得有多麼假,只是沉醉在微彎的嘴角。
後來這種請求又有一次,有兩次,再多次,就變成了命令,她的身份是最好的掩護,她本想成為一個完美的妻,他卻讓她成了一個永遠不會被懷疑到的完美殺手。
她後悔,沒有一次不後悔,她不敢再笑,她更加多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聞到身上洗也洗不掉的血腥,想到那些毫無知覺被斬殺的人。
殺人者與被殺者間,黑夜中其實有著另一種的聯絡:劍下亡魂總是糾纏在她夢中,張牙舞爪向她索命,噩夢中,她的劍殺不了它們——她也不敢舉劍,她知道自己罪大惡極,所以她總會突然驚醒,嚇到撕心裂肺的哭,彷彿十歲離宮那一天。
每到這種時刻,他都會內疚的擁抱他,耐心的安慰她,平常冷淡的他居然願意拍著她入睡,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像一個真正的愛人。她沉醉於此,有時竟會期待下一次為他殺人,只是求得他片刻溫柔啊——這種念頭教她自己都驚駭。
直到後來他娶了側室蘇爾氏,為表示對兩房公平,他搬出了寢宮,不再在任何一處留宿。她失去了他的安慰,卻多了更多補償,多到和他對她的笑容成反比——自從他又娶了李氏,他連見她都少了,只有賞賜給她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金貴。
府中僕人不明就裡,對三王爺的態度很是奇怪,連王嬤嬤都說不出所以然:明明王爺到王妃院裡寵幸次數是最少的,可這賞賜給她卻總是最好的,真是奇怪。
她怎麼敢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