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因為那聲音是從他的心裡傳出來的。
而粉燦的迎春花叢間,她盈盈孑立,微微垂著頭,牙齒輕輕咬住嘴唇,彷彿是後悔自己說出口的話一般,指尖漫不經心地撫弄著一朵欲綻未綻的花骨朵,帶了點無措的味道,細細的眉微微蹙起,有一種小孩子說錯話之後的惶然,讓人心裡不由一軟,今日的月光又太過於柔和,和著黃燦燦的迎春花,給人一種奇異的暖意,讓人不知不覺間放下了所有的冰冷。
陰夜冥輕輕的別開視線,聲音不自覺地少了平素的邪氣和微微的冷意,多了一絲柔意,連稱呼都不知不覺間變了:“除了對立的關係,我還真不知道和你怎麼樣相處?”
“你是我的姐夫啊。”沉燻慌忙抬起頭來,方才脫口而出的一番話,本來擔心會受到這個人的嘲諷,但是並沒有,不由有些喜出望外,眼神一動,道:“就像是一家人一樣相處好了。”
“一家人?”陰夜冥第二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個詞,第一次的時候是在南王府,這一次,這三個字帶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於第一次的厭惡,反而是淡淡的溫暖,陌生的溫暖,讓他微微怔住,頓了一下,他提步往不遠處的桌子走去,嘴角微揚,語氣淡淡,道:“那今天我就試一試和家人相處時是什麼樣的感覺。”
沉燻嘴角不自覺浮上笑意,跟了過去,在陰夜冥對面的一個凳子前站定,剛要坐下,忽然聽得他一聲低喚:“等等。”
沉燻愣住,眼裡浮上疑惑的神情,卻見陰夜冥走過來,隨意脫下身上的外衫,動作十分自然地放在石凳子上,示意她坐下,一邊道:“如若是一家人的話,應該這樣吧,做姐夫的,會十分照顧妹妹吧。”
如若說方才他開解的話是沉燻今晚受到的第一次驚嚇,那麼現在是第二次,而且這次受到驚嚇的程度顯然比上一次大許多,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他的話,吶吶道:“沉燻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王爺何必當真。”
“雖然是演戲,但是既然已經上了舞臺,不妨演得真一些。”陰夜冥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種妖嬈之極的笑容平素沉燻看著只覺得有點兒害怕,因為這樣的笑容是帶著算計的味道,可是現在見了,卻忽然覺得親切,因為這能證明在她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清王陰夜冥,而不是另外一個有著同樣容貌而不同性子的人。
聽得他的話,心裡的不安忽然間消失了,原來他當是演戲。
沉燻心裡一鬆,放心地大大方方坐下去,不管了,今夜奇怪的人有且只是清王一個人,她自己不是也變得很奇怪嗎?
兩個人之間有一瞬間的靜默,從前每次見到基本都是唇槍舌戰的狀態,所以對現在這樣的情形非常的不適應,尤其是沉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偷偷向對面看了一眼,不曾想他也正看著她,眼底微微蘊了一點淡淡的笑意,沉燻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慌忙把視線別開,輕咳一聲,道:“王爺怎麼會在這裡?”
陰夜冥沒有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一個好的演員。”
沉燻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由莞爾,歪起頭看他,道:“姐夫怎麼會在這裡?”
姐夫。
陰夜冥微微一怔。
非常平凡的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卻彷彿有了別樣的意義一般,無端的讓人心裡生出一種陌生而奇怪的感覺,依稀是淡淡的暖意,這樣的感覺,就是一家人的感覺嗎?陰夜冥這一次沒有刻意去忽略和壓制心裡流過的情感,而是任由它在心裡流離開來,淡淡的暖意慢慢的遍及四肢百骸,讓人說出口的話又不自覺地低柔了一分:“我今晚留宿流韻宮,出現在這裡,有什麼奇怪的?”
“哦!”沉燻瞭然地點點頭,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氣氛又僵住。
“一家人就是這樣相處嗎?”過了一會兒,陰夜冥淡淡開口:“這樣傻坐著,沒話找話說?”
陳述的語氣,沒有半分嘲諷的味道,只是陳述一個事實,所以沉燻反駁的話也十分的平和,微微一笑,道:“姐夫不覺得一家人只是這樣坐著就已經很開心了嗎?”她仰起頭看天,嘴角浮上一絲恍惚的笑意,“小的時候,我最夢想的事情,就是一家人能夠坐在一起看星星,我坐在爹爹的腿上,娘在旁邊輕聲指給我看每一顆星星的軌跡。”她嘴角的笑意忽然消散,嘴角微微一沉,凝成一個苦笑的弧度,“可是這樣的夢想,從來沒有實現過,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了。”
說到最後,語氣帶了惆悵無比的意味,讓人心裡一酸。
陰夜冥輕輕別過頭去,嘴角微揚,眼睫卻淡淡的垂下來,像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