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6天的行程,雖然大雨連綿不斷,每天都要徒步翻越3000多米高的大山,但畢竟沒有了敵情的壓力,沒有了飢餓的威脅。每到一處,印度的山地居民都給他們以熱情的歡迎。隊伍裡開始有了輕鬆愉快的氣氛,開始有了歡悅爽朗的說笑聲。
一天下午,隊伍在馬田休息。這是群山夾峙中的一條峽谷,碧藍的天,雪白的雲,山上怪石磷峋,清澈的溪水在山下流過。中國士兵,緬甸姑娘,美國人,英國人在溪水中洗浴、修面、嬉鬧。史迪威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多美的景色,要是我們有一架攝影機就好了。”
5月20日,史迪威和他率領的隊伍,經過16天的艱難跋涉,終於到達了印度的英帕爾。事後人們才知道,在當時所有撤出緬甸的部隊中,只有這支114人的隊伍,無論是軍人還是貧民,沒有發生一個減員。人們曾怨恨他的嚴厲和粗暴,然而,正是這位嚴厲而粗暴的老將軍,帶領他們平安地闖出了絕地。史迪威為此感到興奮和自豪,他在寫給夫人的信中說:“能把我的那幫人帶出叢林,我簡直高興極了。”
到達英帕爾的第二天,史迪威便病倒了。他躺在床上,“感覺就好像是進了地獄”。在那段艱難的行程中,他比別人耗費了更多的精力。一位踉隨他走出緬甸的記者,對他作了這樣的描繪:“將軍無疑是一位天才的”暴君‘,他不僅靠權威,而且更靠意志驅動隊伍行軍……他看上去恰似憤怒的上帝,罵起人來猶如墮落的天使。他體重至少減輕了20磅,本來就十分瘦削的身體只剩下皮包骨頭。他雙手不停地顫抖,蠟黃的面板好像害了黃疸病,眼睛深深地陷入眼窩裡。“
病中的史迪威焦急地詢問中國軍隊的情況,但是沒有一點兒訊息,英國人一無所知。史迪威叫來副官多恩:“快,通知布里爾頓,派飛機偵察,一定要找到中國軍隊。”
中國遠征軍主力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之中陷入了絕境。
杜光亭率第5軍直屬隊和新22師,在號稱“死亡之谷”的胡康谷地(也就是野人山)中艱苦地掙扎。直到5月31日,最高統帥才不得不電令該部退往印度利多。但是,由於雨季已到,山洪暴發,部隊進退不得。美軍派出飛機,不斷空投糧食,才使這支隊伍免遭全軍覆沒。至8月上旬,杜光亭和廖建楚率部到達印度利多,2萬多人的部隊僅剩3000病弱。
第96師先入胡康谷地,後經孫布拉蚌退往緬北葡萄脫離險境,靠空投糧食勉強維持。7月初,最高統帥電令該師回國。餘師長率部經一個月的艱苦行軍,翻越高黎貢山,於8月初抵達滇西劍川。
第200師原定就近向景棟第6軍靠攏,但杜光亭卻另電該部北進歸建,致使該師陷入崇山密林之中。5月18日,第200師在轉移途中與日軍遭遇,師長戴海鷗胸腹各中一彈,後不治身亡。高副師長、步兵指揮鄭少將率部用擔架抬著戴師長的遺體歷經艱難險阻突出重圍,於6月下旬返回滇西雲龍。部隊進入國境的時候,當地縣長帶領縣城居民沿街跪倒為誓死回國的將軍迎靈。
第6軍在整個入緬作戰期間,幾乎未發揮任何作用。暫編55師全師被擊潰,陳師長回國後被軍法處置。第49、93師由景棟撤回國內。
第66軍除新38師孫師長部入印外,新28、29師棄守臘戍之後,經騰衝轉回怒江一線,後退往滇西碧江。
中國遠征軍第一期10萬大軍浩浩蕩蕩開入緬甸,作戰不足兩個月,逃亡幾近三個月,死亡總數達6。1萬人。其中作戰傷亡僅為1萬餘人,有近5萬人死在深山密林的撤退途中,生還者僅約4萬人。有詩為證:“十萬大軍下緬甸,四萬殘兵僥倖還。一萬忠烈死疆場,五萬冤魂葬深山。”
5月22日,史迪威乘卡車離開英帕爾,趕到迪馬普爾。第二天,從那裡坐火車抵達美軍第10航空隊和空運指揮部所在地——廷蘇吉亞。布里爾頓和斯科特等人趕來迎接了他。史迪威再次要求布里爾頓派飛機尋找中國軍隊,並準備向他們空投食品和藥品。十幾天以後,美國飛機發現了遠征軍的蹤跡,開始源源不斷地空投救援物資。倭國人滿心以為遠征軍在滂論大雨中退入“死亡之谷”,註定要“束手待斃”。後來他們才發現:“美國空軍及時解救了這些窮途末路的中國人。他們向胡康谷地和孟拱谷地空投了大量糧食和物品,才使奄奄一息的中國人免遭覆滅。……據估計,至少有132噸糧食和物品被空投在中國軍隊的行軍路線上。”
韋威爾和亞歷山大趕來看望史迪威。他從內心裡對這兩個人感到厭煩,他們應當對緬甸的失敗承擔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