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部分

看,認為家中出此不肖之子,也是命。

木蘭的地位也被拉到兩個相反的方向,因為體仁的地位越來越不重要,由於她本身的優點,她就越來越受重視。

姚太太對女兒之嚴,正如她對兒子之寬。她對女兒嚴是給女兒傳統的教育,理當如此。在這方面她認為是講得通的。自己的女兒是生在富有之家,長在富有之家,可是她們不能在家過一輩子,不能永遠享受那份兒財產呀。他們要嫁到別的人家,貧富高低不一定呀。所以她們必須有女人主要的美德:節儉、勤勞、端莊、知禮、謙讓、服從、善理家事,以及育嬰、烹飪、剪裁縫紉等。

但是在對待男女孩子之差別一事上,姚家比別的人家可相差太多。

木蘭和莫愁在八、九歲,就要學正坐,兩腿緊並在一起,而體仁在椅子上永遠不是正坐,而是把椅子弄斜,兩根椅子腿著地,自己則把兩隻腳放在桌子上。丫鬟寧可在四周圍閒著沒事做,木蘭妹妹必須自己洗內衣(當然要曬在不會有男客人看得見的隱密的地方兒),幫著在廚房做事,發麵蒸饅頭蒸包子,擀麵烙餅,自己做鞋,裁衣裳,縫衣裳。她倆唯一不做的事,就是不用去舂米、推磨、磨面,因為做這種事會把手掌弄粗的。她們必須學會女人在社會上的禮節風俗,諸如怎麼送禮,怎麼賞送禮的用人,記各種節氣,各種不同應時的食物名稱,婚、喪、生日的禮節規矩,輩分高低,遠近許多父系母系方面親戚的稱呼,如舅父、姨父、伯父、叔父、舅母、姨母、姑母、伯母、嬸子、姐妹、姑表姐妹、堂姐妹、表兄弟、姑表兄弟、堂兄弟、外甥、外甥女、侄子、侄女,還有這些人的子女稱呼等。不過拿女人的聰明記這些複雜的名稱關係,是沒有困難的。木蘭十四歲肘,在一家喪禮客廳裡,用眼睛一掃,就憑棺材後頭那些人的喪服記號兒特點,就看得出死人有多少兒子,多少女兒,多少兒媳婦,多少女婿。木蘭知道姑娘嫁後幾天回門,幾天之後新娘的弟弟到姐姐家去回拜,在回拜時什麼時候婆家端上四碗什麼菜,她都弄得清清楚楚。她知道新娘的弟弟只能把那些菜嚐嚐而已,不能大吃。這都是活學問,又有趣,又有用。

姚太太把家裡的事也漸漸跟木蘭商量,叫她用筆寫下來,比如說裝在箱子裡是哪些東西,好幫著記憶。孩子這樣就成了母親的大幫手,因為,比如說,上次五月節送哪一傢什麼禮,收到哪一家的什麼禮,她就不必自己記了。

此外,木蘭已經開始學怎麼熬藥,開始由純粹經驗,漸漸進而懂了中藥的道理。她知道螃蟹跟柿子不能同吃,因為螃蟹是寒性兒,柿子是熱性兒。她憑藥的樣子和味道,就辨別得出是什麼藥。中國家庭常用的藥跟對食物的關係,她已弄得很熟悉。

縱然如此,木蘭還是有幾種女人所沒有的本領:第一,她會吹口哨兒;第二,她會唱京戲;第三,她收集古董,而且能鑑賞。第一種本領是在山東時跟蓀亞學會,在北京練習成功的。另外兩種長處是她父親鼓勵培養的。

木蘭的母親總是把她父親看做一個腐敗或是破壞的力量。比如木蘭的母親發現女兒由山東回來後,開始吹口哨兒,她大為吃驚,因為她想那太不像女人了。可是父親說:“那有什麼妨礙?吹口哨兒算不了什麼大毛病。”她自己練習得吹好了,就在後花園兒教她妹妹吹,母親終歸不管了。錦兒也學著吹,因為身為丫鬟,總不敢在太太面前吹。

父親的腐敗勁兒在教女兒唱京戲上,真是表現得最明顯。想一想父親怎麼教女兒唱呢!音樂、跳舞、演戲完全是妓女,男女伶人的事,在儒家眼裡看來即使不算越禮背德,也是下等人的事。可怪的是那些儒家夫子卻自己喜愛京戲。但是姚思安不喜歡儒家那一套。他是天馬行空思想自由的道家,他對正派的老傳統是不在乎的。雖然他已經戒酒戒賭,他仍然迷京戲。因為姚家,上自老爺,下至僕婢,沒有不愛京戲的。姚太太經常帶著珊瑚和孩子們去包廂看戲,丫鬟們隨同伺候,給太太倒茶,看守東西,裝水菸袋。這時太太和孩子們喝茶,嗑瓜子兒,聊閒天兒。

常常這樣聽戲,外行也就找喜愛的戲一段一段的學著唱,帶學很認真的神態。可是這種事普通只限於男人。而姚思安偏偏教女兒唱戲,好像故意跟太太作對,跟社會習俗對抗一樣。木蘭的父親的胸襟就是這樣豁達大度,他就是最先吸收新思想的那批人,那種新思想就漸漸改變了中國的舊社會。到十六歲,木蘭還常陪著父親去逛隆福寺廟會,搜求古董。

木蘭就這樣在智慧與知識的教育環境中長大。若是把父母對木蘭的影響劃分個界限的話,母親給了她世俗的智慧,父親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