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就要回大堂,卻被解臨淵攥住了手腕。 溫暖乾燥的手掌落在他的額頭,很快,一枚寶石髮夾落在了那裡,將遮擋視線的劉海都別上去,露出俊朗的眉峰和那雙熠熠生輝的眼。 “別再弄丟了,劉姝的首飾裡就這一個髮夾。”解臨淵又幫戊寅理了理衣領,“我千方百計騙來的翡翠胸針你隨手亂擱,差點找不到,還沒跟你算賬呢。” 分明已經和戊寅講過了利弊,這個任性的男人仍舊在自作主張一意孤行,可解臨淵竟然一點也不生氣。大致是跟戊寅相處時間久了,他也變成了一個行事沒有章法不計後果的瘋子。 即便有一萬條理由阻止戊寅摘下口罩,到頭來,他還是更樂意見著戊寅追隨本性任性妄為。 戊寅很看重這具身體的歸屬權,並且排斥其他人使用,那麼他也應該更加堅定一些,篤信這就是屬於戊寅的臉。 那麼他們憑什麼要把自己的東西遮掩起來,畏首畏尾,躲躲藏藏? 聽到解臨淵滿是親暱的埋怨,戊寅有些意外地眨了下眼睛,很快,目光中便帶上了少許戲謔,冰封的神情逐漸消融,變得柔軟明媚,眉眼間盡是瞭然。 一瞬間,解臨淵很想吻他,吻得這個敏銳過頭的傢伙頭腦發熱,再也顧不上沉思分辨。戊寅也看出瞭解臨淵此刻的衝動,不過他知道解臨淵從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他親熱,於是笑容愈深。 無言之間,甲辰似乎察覺到空氣中的暗潮湧動,特別是戊寅在一個非常微妙的時機忽然摘下了口罩,露出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甲辰目色微動,握著傘柄的手指緊了緊,若有所思地望向戊寅和解臨淵。 只有男孩沒有對戊寅露臉這一行為作出多餘反應,他依舊是高高興興的,小快步走到戊寅面前,仰起頭,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弟弟。” 被一個六歲的小男孩叫弟弟真是一件詭異的事情,但戊寅或許是心臟大,適應良好。雖然不知道庚午的人設到底是怎麼樣,為什麼敢在這麼多人面前光明正大頂著幼童的殼子喊戊寅這個成年男人弟弟,但既然他沒有顧忌,戊寅自然就毫無猶豫地點頭回應:“哥。” “欸!”庚午更加開心,抓起戊寅的手就往大堂裡走,“你來得也太慢了,這段時間你都去哪兒了?” “去撿了兩條狗。” …… 二人一走,甲辰黏膩的視線又悄無聲息地纏了上來,意有所指地說:“你們的關係看起來不錯?” 解臨淵輕笑一聲:“豈止是不錯?” 說罷,他轉身離開,心情莫名鬆快。 時至今日,他都沒有向戊寅承認過什麼,就連動心那一刻的剖白,都用狡猾的“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矇混過關。 概因在戊寅面前,他總是陰差陽錯地居於劣勢,對方遊刃有餘地把他逼入絕境,他似乎唯一的優勢就是戊寅在感情方面的一片空白。於是解臨淵自顧自地和戊寅較量起來,不願落敗。 他也確實不會輸,隱約辨得情愛的戊寅已經明確表現出了對他的在意和好感,向來對情緒感知敏銳的人竟然會那麼輕易地上當,為一個隨口編造的謊言吃醋生氣,為他牽動情緒。 其實解臨淵完全可以利用甲辰再將戊寅一軍,這個男人和戊寅有著同一張臉,性格迥異,還初見就向他示好,解臨淵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假裝不知、不拒絕,就絕對能狠狠刺激到戊寅。 小寄生蟲初識情愛,感情方面特別稚嫩,一定會控制不住情緒氣得半死,或許會給他帶來許多意想不到的收穫。 然後呢? 然後他就會因為在和戊寅的感情對決中大獲全勝而高興嗎?會因為同時擁有兄弟兩人的喜愛而沾沾自喜,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嗎?會因為再一次用心機計謀確認了戊寅的情誼而驕傲得意嗎? ……解臨淵竟然只覺得索然無味。 當他察覺自己不會因為勝利而喜悅的時候,瞬間也失去了對落敗的執拗。坦然承認心之所向,好像也沒有臆想中的那麼難受。解臨淵倏然想到方才戊寅那個冰雪初融的笑,分明什麼都不懂,卻又好似什麼都知道,戊寅總是這個捉摸不透的樣子,讓他又愛又恨,步履輕盈,呼吸間都暢快了不少。 …… 在庚午的引領下,戊寅完全回過身,整個容貌都展現在眾人面前,始終關注著他們的變異者瞬間齊齊發現了異樣,五雙眼睛瞪得溜圓,詫異又好奇地來回看向戊寅和甲辰的臉。 庚午熟門熟路地拖了個椅子坐下,戊寅坐回方才他一直坐著的太師椅上,解臨淵則隨便一靠,斜坐在他椅子的扶手上,不一會,變異者們紛紛落坐,甲辰也在他們身後慢條斯理地收起傘,撣撣衣襬上的水珠,在唯一空置的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