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中滿是漂浮的灰塵,隊長用手揮了揮,站在農場底層東邊的十字格窗戶後面,側身向外看。淺藍的月色拉長了陰影,在農舍中央空地投下一道巨大的十字形,彷彿聖潔莊嚴的耶穌十字架,然而就在這十字的外面,遊蕩著無數醜陋奇異的怪物。 “躲藏地附近預計有五十隻以上汙染者,其中兩隻發生畸變。” 說罷,他又看向圍坐在牆角疲憊不堪的八個人:“各位老師,有人受傷嗎?” 這句看似關切的話語剛落,周圍嘈雜粗重的喘息聲瞬間消失,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偌大的農舍靜謐得落針可聞。 隊長回過頭,就見二樓窗戶斜進來的冷色月輝照亮了一張又一張惶恐又慘白的臉。 …… 三年前,一場無形的災難席捲全球。最初是北地的一座港口城市忽然出現一個舉止怪異喪失神智的人類,攻擊性極強,逢人便抓咬,在他傷害了六名無辜群眾和一名交警之後,特警將其控制起來,送入了精神病醫院。 不到十二個小時,附近的三所醫院和警局全盤淪陷,到處都是瞳孔凸出充血被感染者,他們力大又敏捷,無差別地攻擊著任何活物,然而最可怕的是,在它們的襲擊中受傷的人,即使僥倖逃離,絕大部分也會在六至八小時後發病,成為怪物中的一員。 短短二十四個小時後,整座濱海城市都成為了怪物橫行的樂園,血液染透了每一塊土地,到處都是啃噬和感染者無意識的嗬嗬聲。 如今的倖存者們已經無從考證這場災禍的源頭和成因,因為就在一年零九個月以後,宣稱是全球最後一個國家的政府名存實亡,至此,全世界所有地區盡數淪陷,動植物無一倖免,其中,又屬人類遭受的損失最為慘烈,幾乎滅族。 直至今時今日,大家甚至還無從得知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數十億活生生的人類變成了只知道吃人的怪物。科學家們費盡心血百般研究,仍舊一無所獲。 目前全球公認的說法是,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傳染病,未知的細菌或病毒感染給大腦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但事實上,還沒有任何科學依據去支援這一理論。 ——傳染性極強,透過血液傳播,感染後具有潛伏期,六至八個小時後發病……關於這場碳基生命的可怖浩劫,人類所知甚少,大部分還皆是未知領域。 在這種情況下,受傷近乎等於死亡,會被無情地拋棄,所以即使護衛隊長再三詢問,科研團裡也無人應聲。 冗長的沉默過後,隊長也懶得再折騰,揮揮手讓他們就近找地方休息。汙染者發病前期有非常明顯的症狀,囈語、口吐白沫,四肢胡亂抓撓等,即使剩下的人之中有被感染的,他們也能及時作出反應,當場擊殺。 而且六個小時之後,庇護所的援軍應該也已經來了。 簡單安排過守夜人員,隊長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盤腿坐下檢查他的卡賓/槍,護理上油。倏然,他注意到科研團裡面出現一陣騷動,一道短促的叫嚷聲過後,一名年輕男性迅速被周圍人孤立出來。 “怎麼回事?”他皺著眉從高臺上跳下,持著槍和另一名聞訊趕來的下屬朝科研團靠近。只見一個金色頭髮的中年男子慌慌張張地撲過來,回手指著那名黑髮年輕人:“趙隊,他,他被抓了。” 趙隊長認得這個金髮男,他就是“慈悲為懷”的副教授,而被抓的年輕人則是他花費10通用幣也要拯救的三隻迷途羔羊中的一位。 “帕爾默教授,請你冷靜一點。”隊長動作粗魯地把他攥著自己袖口的手拂下,接著又緩緩靠近地上的那名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男人,居高臨下地問:“你被汙染者抓傷了?” “就在腳踝上!”帕爾默大聲指認道。 趙隊有些不耐煩地瞥了帕爾默一眼,示意他閉嘴。別以為他沒看見剛才這個人模狗樣的蠢貨故意貼近眼前的這名年輕人,黏黏糊糊試圖動手動腳,結果一摸發現不對勁,頓時嚇得跟殺豬一樣叫喚。 “你叫什麼名字?”趙隊問這個年輕人。 “……”男人安安靜靜地抬起了雙眸,鴉羽般纖密的睫毛下,一雙黑色瞳孔猶如深不見底的池潭,沉默地注視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趙隊在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詭異的違和感,好像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對。他壓抑著內心的異樣,等了一會,見男人沒有回答他問題的意思,不睦地冷斥道:“把褲腳挽上去。” 這回男人終於有了動作,他垂下眼睫,乖順地在眾人注視下挽起褲腿,露出他還沾著些許泥點的腳踝——上面果然有兩條細長的傷口,皮開肉綻,還泛著紅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