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話……”
寂靜的病房裡,孟舒雲陷在醒不過來的夢境裡,許多混亂的記憶充斥在他腦子裡,有許多聲音說著甸海話。
他聽見一個甸海男人說:“不聽話就捱打,你聽得懂嗎?”
一個甸海女人又說:“你聽話,乖乖的,就有飯吃,我們養你是你的新媽媽爸爸。”
破舊的席子
上一個小女孩被綁著雙手縮在角落裡低低在哭,她哭的很低弱,像小貓一樣哀求說:“不要打我……”
那是真真,才五六歲的真真。
她那麼小,臉上青青紫紫,她聽不懂甸海話,在那個角落裡瑟瑟發抖。
他夢見小小的真真被拴著一隻腳,在房間裡洗衣服,她看起來好小好小,笨拙的學著洗衣服,低頭連哭也不敢大聲哭。
他夢見真真從破舊的房子裡跑出去,又被抓回來,被打的傷痕累累關在牛棚裡,餓了兩天奄奄一息,哭著叫:“爸爸……”
他沒有辦法從這些夢境裡醒過來,也像是要溺死在這些痛苦的夢裡。
她那麼小,被賣到甸海那樣的地方,聽不懂所有人說話,孤零零的挨著打、幹著活,學會各種各樣她從來沒有做過的活,才能有口飯吃。
她被曬的又黑又瘦,漸漸也不哭了,只是縮在角落裡幹活,吃飯,就算捱了一巴掌也不吭聲。
這是真真,是媽媽拼命生下來的妹妹,是他的真真……
她那時還不到六歲……
“舒雲?”有人在叫他,像是爺爺的聲音,有些慌的問道:“李醫生舒雲是不是燒糊塗了?”
另一邊有人過來,似乎替他檢查著。
病房裡,李醫生看了一眼儀器和溫度,“他的溫度開始往下降了。”只是他臉上一臉的汗水和淚水,在發汗也在發夢。
他夢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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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將大樓的落地窗照的異常美麗。
顧蕭坐在椅子裡看著沙發中低頭在吃肯德基的杜三妹,聽著助理在低低和他說,顧坤被查稅務是因為之前他賄賂幾名官員,那幾名官員被周市長徹查已經落馬了,顧坤賄賂一事證據確鑿。
所以顧坤吞藥自殺不只是因為美妝廠出事,被追債查封,還因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坐牢了。
杜三妹吃的很仔細,把雞翅的每根骨頭都舔的乾乾淨淨,她很喜歡吃番茄醬,很快就吃完了一包番茄醬,也不敢去拆新的,小心翼翼看著顧蕭,彷佛怕他生氣自己吃的太多了。
顧蕭不知道為何看著她總覺得似曾相識,像是……像是曾經有個瘦小的女孩兒,也用這樣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著他,侷促不安的問他:“這個包一定很貴吧?”
在哪裡見過?
他想不起來,伸手又替杜三妹拆了一包番茄醬,在心裡告訴自己,顧坤是罪有應得,杜妙也是……真的犯了法,真真沒有做錯什麼。
真真甚至“解放”了甸海。
他想起那一天阿彌廟裡,李丹和他說過的毀滅之神,毀滅卻也是再生,甸海每年有多少人被拐賣販賣,有多少警察死在甸海河。
他忽然明白,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離真真很遠,因為……他從未真正追上過真真的腳步。
她十四五歲時,他勉強還可以站在她身旁,為她視線生日願望去看她的哥哥。
她十八歲時在做的事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足以載入歷史,而他還停留在原地。
“顧青養母的時我也聽說了點。”助理看了一眼杜三妹,知道她聽不懂普通話,還是下意識小聲說:“她媽媽可憐也可恨,聽說賣掉的那兩個女兒,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是賣給了大她二三十歲的癱子,十三四歲就開始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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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裡,顧青請了律師一起過去。
杜妙不懂普通話,就不停的哭著重複:“沒得選,我沒得選……我沒收錢,錢是我男人收的……”
律師在外和顧青說明了情況,杜妙的大女兒或許可以狡辯是送養,但她小女兒是賣給了泰藍的人販子,偽裝成老夫妻的人販子,很早之前就在泰藍落網被抓了,是洗不清的。
況且現在杜妙這樁案子是新泰藍王親自抓的典型,從調查到取證再到來雲京抓人,都是新泰藍王負責,杜妙是絕對會被移交回泰藍警方的,顧青自身難保,律師建議他放棄為杜妙辯護。
顧青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低著頭,不想讓過來過去的人看見他的臉,疲憊至極的問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