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人找著,所以才編些聰明字眼,勉強說明生死之間的『接納』、『平衡』、『均衡』等等。但它們只是字眼,用來掩蓋失敗的謊言,用來掩蓋你們對死亡的恐懼!若有可能,一個人怎會不希望永生?而我能永生,我是不死的。我做到你們都做不到的事,所以我是你們的師傅,你明明知道這一點。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辦到的,大法師?」
「想。」
喀布靠近一步,亞刃注意到,這人雖然沒有眼睛,動作倒不全憑瞎闖,他好像知道格得與亞刃站立的確切位置,而且雖然好像沒轉頭看亞刃,卻能同時覺察兩人。他可能仍具備一些巫術的「代眼」,好比那些「派差」與「顯像」擁有的聽力與視力,雖然或許不是真視力,但多少賦與他覺察力。
「我在帕恩島時,技藝在你之下,」他對格得說:「當時你處於全盛期,以為教了我學到謙卑的一課。啊,你確實教了我一課,但卻不是你最初預期的那樣!我當時對自己說:既然見識了死亡,我決計不接受它。讓『傻瓜』自然而然去經歷傻瓜過程吧,但我是人,優於自然,勝於自然。我不遵循那條自然過程,我絕不止於做我自己!有了這個決心之後,我再把《帕恩智典》找來研究,但關於我想要的東西,那裡面只有一些暗示或淺薄知識,所以我不管那些東西,自己重新編造,結果編成一套新法術——有史以來最高超的法術,是最高超、也是最終極的!」
「就在施展那項法術時,你死了。」
「對!我死了。我有勇氣赴死,去找尋你們這些懦夫不曾找到的:死裡復生的途徑。我開啟了自有時間以來一直緊閉的那扇門,所以我現在才能自由來到這裡,也能自由返回生界。而且我開啟的那扇門,不僅在這裡開啟而已,也在生者的心中開啟——在他們存在的深處與不知名處開啟,在那裡,我們是同處黑暗的一體。這點他們都明瞭,所以才來找我。而亡者也一定會來找我。不論是生是死,他們都會找我,因為我還沒喪失生界的魔法技藝。所以,只要我下令,管他是亡魂、王爺、法師、傲婦,都必定遵令跨越那道石牆。想來往生死兩界,就得遵從我的指揮。每個人不論死活,都要找我——一個死去但活著的人!」
「他們去哪裡找你,喀布?你平常都在什麼地方?」
「在兩界之間。」
「可是那裡既非生、亦非死。生命究竟是什麼,喀布?」
「權力。」
「愛是什麼?」
「權力。」那個盲者弓起肩膀,厲聲重複道。
「光明是什麼?」
「黑暗!」
「你的名字叫什麼?」
「我沒名字。」
「這塊地域內的一切,都有真名。」
「那麼,把你的真名告訴我!」
「我叫格得,你呢?」
盲者猶疑了一下,說:「喀布。」
「那是你的通名,不是你的真名。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你的『真實』何在?是不是遺留在你死去的帕恩島了?看來你遺忘不少事。啊,兩界之王,你已經忘了光明、忘了愛、也忘了自己的名字。」
「反正我已經知道你的名字,就擁有凌駕你的權力。大法師格得,就是那個『在世期間忝任大法師』的格得!」
「我的名字對你沒有用處,」格得說:「你根本沒有力量凌駕我。我的身體正躺在偕勒多的沙灘上、在陽光下、在運轉中的地表上。等那個身體死了,我會來這裡——但僅是名義上來,只有名義、影子。你不明瞭嗎?你由冥界召集那麼多影子,你把橫死的所有東主喚齊了——連最智慧的巫師,我的大師厄瑞亞拜,也不放過。幹了這麼多好事,你難道一直不明瞭嗎?即便是他,也不過是個影子、是個名字而已。他的死並沒有取消『生命』,也沒有取消『他』。他在那邊——在那邊,不在這邊!這邊除了塵土與影子以外,一無所有。在那邊,他是土地、是陽光、是樹葉、是鷹揚。他活著,所有曾經死亡的都活著。他們重生了,而且沒有終結——永遠不會終結。所有人都是這樣,除了你。因為你不肯死,你為了挽救自己而喪失死亡、喪失生命。為了你自己!你不朽的自我!那不朽的自我是什麼?你是什麼人?」
「我是我自己。我的身體永不毀壞或死去——」
「活著的身體會痛苦,喀布;活著的身體會變老,會死亡。死亡是我們為自己的生命、為全體生命支付的代價。」
「我不用支付那種代價!我可以死去,但死去之時又復活了!我不可能被殺死,我是永生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