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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線中,他的面孔因露出皺紋而顯老。亞刃看著他,見到的是個力量盡失、沒了巫藝、沒了力氣、甚至也沒了青春,什麼都沒了的男人。他沒有救起薩普利,也沒有轉移射向他的尖矛。是他把他們帶入險境,卻沒有救他們。現在薩普利死了,他自己在垂死,亞刃也將死去。如此一無所獲,如此一切徒勞,都是這男人的錯誤使然。

亞刃就這麼用絕望的清澈雙眼望著雀鷹,但什麼也沒看見。

山梨樹下的噴泉,霧中奴隸船的白色法術光,或絲染之家頹敗的樹園,這些記億一個也沒來擾動他。他心中也沒有任何豪氣或頑強被喚醒。他望著黎明掩映的平靜海洋。海面上低平但大片的波紋染上色彩,看似淺色紫水晶,像在夢中那麼輕淡無力,完全沒有「現實」的吸引力或活力。深陷在這夢境和海洋之中,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只有鴻溝、虛空。連深度也沒有。

這條船任隨海風的興致向前移動,不但時走時停,而且速度緩慢。歐貝侯島的山巔在船後方縮小成黑點,山巔後方是漸升的太陽。海風飄送過來,把這條船帶離陸地,帶離世界,帶進開闊海。

第八章 開闊海的子孫 The Children of the Open Sea

近午時,雀鷹動了,並開口要水。喝了水即問:「我們向哪裡航行?」這麼問,是因為他頭頂上方的船帆是滿漲的,船隻宛如輕燕,飛翔在長浪之上。

「向西,或西北。」

「我覺得冷。」雀鷹說。但太陽正照射著,船上實在酷熱。

亞刃沒說什麼。

「設法保持西向,到威勒吉島,就是歐貝侯島的西邊,在那裡登岸,我們需要水。」

男孩望望前方,看著空蕩大海。

「亞刃,你怎麼了?」

他沒說什麼。

雀鷹努力想坐起來,起不來;想伸手去拿擱在齒輪箱旁的巫杖,也拿不到;想講話,話語停在乾燥的唇上。濡溼之後又變硬的繃帶底下,鮮血再度湧出,在他胸膛的深色面板上形成如蜘蛛絲的紅色網線。他用力呼吸,闔上雙眼。

亞刃看看他,沒有感覺。但他也沒久看,徑自向前,重回船首蹲坐,凝望前方。他的嘴巴也很乾,開闊海這時穩定吹送的東風,與沙漠風一樣乾燥。水桶裡僅剩兩、三品脫的水,在亞刃心裡,那些水是要給雀鷹喝的,不是給他自己,他想都沒想過要去喝那些水。他已經放了釣線,因為離開洛拔那瑞島之後,他已學到生魚可以止渴解飢。但釣線一直沒有魚兒上鉤。無所謂。

船隻在這片荒蕪水域上前進。船隻上空,太陽也由東向西行進,雖然速度緩慢,未了還是太陽贏了比賽,率先橫過遼闊的天空,抵達天邊。

亞刃一度瞥見南方有個高高的藍色物體,以為可能是陸地或雲朵。當時船隻已朝稍偏西北方向行駛數時辰了,他不想費事搶風掉頭,只任憑船隻繼續前進。那塊陸地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真的,反正無所謂。現在對他而言,風、光、海洋,一切雄偉光輝,都是隱晦與虛假。

黑暗來了,又轉光明;再變黑暗,又現光明——彷彿在天空那張繃緊的帆布上擂鼓,那麼規律。

他由艙上伸手到海水中,立刻見到一個鮮明的景況:在流動的海水底下,他的手變成淡綠色。他收回手,舔舔手指沾溼的部分。味道不佳不打緊,還害他嘴唇深切感覺刺痛,不過他還是照樣再做一遍。但舔完就難受了,不得不伏下來嘔吐,幸好只吐了一點灼燒喉嚨的膽汁。已經沒有水可叢讓雀鷹喝了,真怕靠近他。亞刃躺下來,儘管酷熱,身子卻發抖。四周寂靜、乾燥、明亮:可怕的明亮。他遮住雙眼擋光。

共有三人站在船內。他們瘦得像柴枝,骨凸嶙峋,眼睛是灰色的,很像奇怪的深色蒼鷺或白鶴。他們聲音細小,宛如小鳥啁啾,說的話亞刃聽不懂。其中一人的臂上託著一個深色囊袋,正向亞刃的嘴巴斜倒,是水,亞刃貪渴地喝著,嗆了一下之後,又再喝,一直喝到那囊袋傾空為止。這時,他才轉頭看看四周,並掙扎著想站起來,同時說:「他呢?他在哪裡?」因為,與他一同在「瞻遠」內的,只有這三個奇怪的瘦男子。

他們不解地望著亞刃。

「另一個人,」他啞聲道,乾澀的喉嚨和乾硬的嘴唇不太能發出他想說的話,「就是我朋友呀——」

其中一人要不是聽懂他的話,至少是領會了他的焦急,伸出一隻細瘦的手放在亞刃臂上,而用另一隻手指示。「在那邊。」他安撫道。

亞刃環顧,看見這條船的前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