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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唯獨出了陳二狗這麼個鑽牛角尖的稀奇犢子。因為天晚的緣故,陳二狗拿著象棋端了小板凳去了曹蒹葭的房間,兩個人都沒有多餘的客套寒暄,一個沉默擺棋,一個小聲哼曲,燈光暈黃,不刺眼,摘掉帽子的曹蒹葭靠在扶手上的手託著腮幫,凝望著棋盤。棋如人生,這道理誰都會講,只不過這人生在她和陳二狗眼中斷然是兩個迥異的層次,兩個圈子天壤之別的男女就這樣走到了一塊,曹蒹葭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緣分,至於是善緣還是孽緣,她懶得深究,腦子再聰明,也揣測不出。

這也許是最後三盤象棋,陳二狗徹底放手一搏,只是擅長快棋的他這一次落子極慢,但棋至中盤,幾乎是每一步彷彿都能嗅到其間的慘烈,拼至末盤,完全是一個同歸於盡不死不休的局面,只可惜棋高一著的曹蒹葭還是避重就輕一舉擒獲陳二狗的那枚帥。

曹蒹葭在陳二狗擺棋的間隙靠著紫竹藤椅,摩挲著那枚將,道:“我師傅說到了一定境界的高手遇到略勝一籌的對手,往往束手束腳,這就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而兩個棋力旗鼓相當的下棋者,便是考校兩人的修養定力,你沒有見過一盤下兩三個鐘頭還是個和棋結局的對弈。二狗,那個時候,你就會真懂不爭一子之得失不爭一時之快意恩仇的意義了,不過說實話,那境界,我也沒到。”

第二局,陳二狗依然下得出奇緩慢,也依舊是敗北。

曹蒹葭破天荒下棋的時候開啟話匣子,“張家寨小,不得不背水一戰,我能理解。但到了上海,不管你遇到當時以為如何都過不去的坎,都不要急著玉石俱焚,這麼大一座城市,忍一忍,退一退,總有你吃飯的地方,現在你接手了酒吧那個場子,磕磕碰碰肯定難免,我給你個意見,明天開始練太極拳。”

第三局,陳二狗下棋簡直跟蝸牛一樣,所幸曹蒹葭是個極有定力的主,就陪著他磨蹭。

終於輸了。

陳二狗低著頭,卻沒有收拾殘局,己方一枚棋子不剩。曹蒹葭依舊把玩著那枚將,俯身拿出一枚被她吃掉的棋子,是最後那枚帥,道:“對你來說,這枚子暫且可以認作是那個紋身的江西漢子,地位最高,卻自由度最小,爬得高了也有弊端,處事顧東忌西,外表風光,內裡指不定就是一肚子苦水。”

然後她兩根纖細漂亮的手指拈起一枚相,道:“這是蔡黃毛那個層次的角色,飛上飛下,終日勞碌,只有兩個目的——一是保住主子的命,二是護住自己的命。絞盡腦汁討好上頭的大哥,以便大樹底下好乘涼,樹倒則作猢猻散。”

這一次曹蒹葭沒有急著放下這枚相,而是拿起一枚士,兩個重疊,繼續道:“這類人極有可能靠著本事和運氣飛黃騰達,爬到某個圈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那就是‘士’,到了那個時候,他既是‘帥’的心腹,也有可能是置‘帥’於死地的最大幫兇,這就是象棋所謂的‘悶宮’,二狗,在勾心鬥角的大城市,能傷害你的往往是你最親近的人,或者朋友,或者情人。”

陳二狗望著己方空蕩蕩的棋盤,沉聲道:“那我是什麼?”

“卒。”

曹蒹葭笑道,放下手中的全部三枚棋子,拿起一枚卒,“中國象棋中過了河的卒子,就只能往前衝,可憐的二狗。”

陳二狗苦笑道:“這還不是你把我往前推的。”

曹蒹葭露出個奸計得逞的神情,淺淺淡淡,卻讓人抓狂,道:“這種機會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再說你一個東北大老爺們天天給人端茶送水也不覺得掉價兒,有個梯子就得往上爬,你這種禍害遺千年,又不怕跌,反正是白手起家,輸了就輸了,只要留條命,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

陳二狗輕笑道:“端茶送水咋了,你看不起俺們農民工?”

“我不會看不起誰,路邊的清潔工,小飯館洗碟子的,都有自己的尊嚴。”

曹蒹葭深深看了眼陳二狗,道:“只是你不行,你得做出一點不一樣的事情。”

坐在小板凳上的陳二狗笑了笑,收拾起象棋。

曹蒹葭隨口問道:“今天為什麼下棋那麼慢?”

陳二狗假痴扮癲,裝傻充愣,反問了一句,“你今天為什麼話那麼多?”

曹蒹葭閉目養神,嘴角微翹。

陳二狗拿著象棋輕輕走出房間。

曹蒹葭等他掩上門,伸出那再適合彈鋼琴不過的修長雙手,端詳許久,忍俊不禁道:“我這雙手有那麼漂亮嗎?值得你偷看那麼久?”

清晨曹蒹葭走的時候陳二狗正在阿梅飯館幫忙,喜歡睡懶覺的張勝利剛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