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相見又不想見熟悉又陌生的矛盾身影。
“老去憑誰說?看幾番、神奇臭腐,夏裘冬葛!父老長安今餘幾?後死無仇可雪。”
《寄辛幼安和見懷韻》開篇。
後死無仇可雪。
望著螢幕默唸開篇的陳浮生身形愈發傴僂,寫這幅草書的時候用的是上好宣紙,桌邊放著黃丹青贈送的名貴筆洗,下筆之前陳浮生特地喝了杯燒酒,酒一下肚,就想起當年那個瘋癲老頭醉酒後拿樹杈在地上邊唱邊寫《寄辛幼安和見懷韻》的場景,悲愴嗎?名字連兩個孫子都不知道。淒涼嗎?死的時候不懂事沒心肝的小孫子甚至沒有掉過一滴眼淚。陳浮生望著金碧輝煌的金陵飯店大廳,紅著眼睛微微顫抖抽出一根菸,深吸一口,再嗆也不可能如青蛤蟆煙那般刺痛心肺。
“我出300萬。”成元芳微笑道。
李雄鑾與情婦龔小菊一起呆若木雞。
成元芳知道這是一個很冒失的衝動舉止,但哪怕打亂通盤佈局,她也不後悔。這也許就是同樣成功的女人跟男人之間最大的不同之處。
連賞了魏公公一耳光的黑寡婦都給降伏了?
那群本來誤認為陳浮生與周驚蟄有一腿並且這一腿很長的大老爺們立即暴怒,罵陳浮生太不地道,就算要證明自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也換個法子,例如比魏端公陰人更損手腕更兇殘,怎麼就把心思全用在採花這種旁門左道上,還讓不讓南京孤家寡人的鑽石王老五們心存僅剩的一點念想。少婦們罵得更兇,人家周驚蟄好歹是死了丈夫的女人,這個成元芳怎麼說還坐在老公身邊,怎麼也這般放浪不檢點,在腹誹兩位美女的同時,她們對陳浮生也愈發好奇。
“400萬。”方婕火上澆油。
晚宴幾乎爆棚。
一幅草書以百萬為單位遞增,是什麼概念?當真要一字千金?
於是有關方婕與陳浮生裡應外合圖謀魏端公家產的各種流言蜚語又開始傳播開來。男人談論這個的時候一臉大義凜然,其實心底滿是對陳浮生的由衷佩服,恨不得立即一起把酒言歡討教幾副征服女人的靈丹妙藥,女人聊天的時候一臉鄙夷不屑,心裡卻充斥對神秘人物陳浮生的期待,一個男人能夠征服數個高出自己級數許多的女人,她們即便沒花痴到要以身相許,也願意遠遠看上幾眼觀摩幾分鐘,誰讓當下已經是一個女色時代。
“500萬。”陳圓殊舉手,喊出一個驚心動魄的數字。
黑旗袍,綠松石項鍊,一張打敗歲月的容顏。
終於,全場都注意到站在門口弓著身子抽菸的男人,不高大威猛,更沒有齊東吳那種吸引眼球的氣場,只是這個在晚宴上不曾說過一句話做過一件壯舉的男人,卻讓南京最優秀的幾位女人一起為他站起身,不是因為他的錢,不是因為他的臉。
欽佩,欣賞,畏懼,嫉妒,眼紅,世間百態,在那一刻,應有盡有。
童心望著那張高中同窗三年一直沉默寡言的樸素臉龐,桌子底下一隻手抓緊另一隻手,指甲深陷手背,幾乎要刺破面板。
“龍共虎,應聲裂。”
《寄辛幼安和見懷韻》結尾。寥寥六個字。
金石鏗鏘。
陳浮生丟掉菸頭,猛然間挺直了腰桿。
第六十八章 跌宕
陳浮生並不習慣眾目睽睽之下的張揚,但不適應並不意味著陳浮生怯場,既然當年那個長髮飄飄白裙飛舞的善良女孩都能蛻變成世故的女人,那當年每次被老師點名發言都會戰戰兢兢手心出汗的陳二狗也可以成熟為陳浮生,他神情自若走到位置上緩緩坐下,側身望著那幅《寄辛幼安和見懷韻》,他能有今天的一切,究其根源,還是那個至死也不肯教他打太極的瘋癲老頭,太多事情都在他還不曾長大的時候便以老人的死蓋棺定論,容不得陳浮生改變什麼。
“老錢,你看浮生多像正嵐。”黃丹青紅著眼睛道,情不自禁握住錢子項一隻手。
錢老爺子點點頭,不忍心不願意去反駁妻子,錢正嵐寄託了他們夫妻太多心血和厚望,卻因為錢子項的鋒芒被數只黑手聯合扼殺在搖籃,黃丹青當年悲痛欲絕,若非普陀山上的老尼姑點化,這朵崑曲奇葩也許早就隨著噩耗一起憔悴凋零,錢子項偶爾會想如果當初不是自己逼正嵐放棄京劇,是不是就不會釀成後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這一直是老人心中解不開的心結。他知道陳浮生與他們的親生兒子錢正嵐就外貌而言並不像,像的是眼神,尤其是唱京劇的時候,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畫出來。某種程度上說黃丹青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