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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掐那花的頂子,於是回家後對著自己的粗俗婆姨,罵上幾句,瞧這兒也不順眼,那兒也不耐看,罵過以後,時間一久,見慣不慣,漸漸地,覺得黑白氏也無非如此,自己的婆姨也是那麼回事,黑天油燈一吹,摟在懷裡,一樣的東西,而且輕車熟路,於是這黑白氏帶來的驚動,日子久了,也就淡了。

黑大頭注視著婆姨騷狐子一樣的小俏臉兒,看不夠,愛不夠,親不夠,於是整天廝守著婆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前面說了,美麗的副產品是多情,這黑白氏也到了瓜熟蒂落的年齡,加之平日接受了那些酸曲的調養,聽慣了小夥子們的風言浪語的挑逗,一遇上黑大頭這樣的強壯男人,一時間千媚百嬌,水性柔情,纏綿不已,直喜得黑大頭連聲誇讚,婆姨“好手段”。這“好手段”是一句私房裡說的話,陝北話中,這話用給女人,就單指那一類事了。這話成為一句專有名詞,最初,也許還是女人們創造出來的,陝北民歌中,“你不知道姐姐的好手段”一句,也許是它最初的出處。

兩個人乾柴烈火,大約有半年。半年以後,黑大頭就慢慢淡了,他又懷念起那些賭博場上的朋友們了。朋友們難得地見黑大頭一面,見了,也就用各種各樣的話激他,奚落他,說他瘦了,身子空了,說自從黑白氏過門,他的魂兒便被勾去了,說他從此以後,便被牢牢地拴在老婆的紅褲帶上了。

話說得多了,終於說得黑大頭心動。於是他不顧黑白氏的阻攔,又下賭場。最初,他告誡自己,要有節制,娶媳婦的漢子了,不可不顧這個家,可是一入賭場,三兩個場合下來,就腦昏了,或是輸紅了眼,或是贏紅了眼,於是一抹心思,全拋到賭場上去。

家裡留下個黑白氏,夜夜對著孤燈流淚,摟著枕頭睡覺,口裡埋怨道:“好你個黑大頭,愛時摟在懷裡,恨時掀到崖裡,我要到孃家去,告你個不務正業。”有時,適逢黑大頭在家,聽了這話,笑一笑,算是賠個不是,要麼,親熱上一回,算是安慰黑白氏,過後,照舊上鎮下集,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一回回地趕場合,把個黑白氏仍舊冷落在家裡。

黑家的土地,大部分租給了佃戶,自己家裡,只留下一小部分。家裡僱了兩個長工,農忙時下地幹活,農閒時屋裡打雜。這兩個長工,其名不詳,我們權且叫他們張三李四吧,誰叫這兩個人名突然溜到了敘述者的筆下。屋裡過於冷落,有時候,黑白氏按捺不住,說些雙關語,或者使出女人家的伎倆,向這兩個後生頻頻使些眼色,並且借哼小曲的機會哼出“不圖銀錢圖紅火”的意思。然而這張三李四,都是些本分人,遵守著給人攬工時要惜自己力氣的遺訓,不是東家吩咐的事情,懶得去做。加之人窮志短,生性懦弱,縱有這個意思,也懼於黑大頭那一副黑青臉,不敢造次。更何況家裡還有妻小,出來攬活時,妻子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們不要去眼熱人家婆姨,時時記著自己的熱炕頭才對。所以黑白氏眼色也使了,小曲也唱了,但是眼色白使,小曲白唱,這張三李四好像兩截木頭,一對呆子,白日爬起來幹活,晚上脫褲子睡覺,聽任黑白氏打情罵俏,全不理這個碴兒。氣得黑白氏又羞又惱,大眼瞪小眼,沒個良法。天長日久,黑白氏想轉了,覺得這事只怪自己男人,一個蘿蔔一個坑,怨人家張三李四鳥事,加之見這兩個長工人不但本分,做活也勤勉,將心比心,覺得攬工漢也委實可憐,於是便不再糾纏,依舊對著孤燈流淚,夜夜摟自己的枕頭去了。

黑大頭賭興正濃,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只圖自個痛快。後來名聲也越傳越遠,四近八鄉,都知道黑家堡出了個賭頭,甚至有遠道的客人,慕名而來,來到黑家堡,不為見個高低,但為切磋賭藝。大凡世間大小事情,幹到精深處,便成為一種藝術。此時此刻的黑大頭,就是這種感覺,而遠處的賭頭們趨之若鶩紛至沓來,也令他臉上生輝,覺得自己的存在風光了這一處地面。

大凡墜入此道,沉湎於其間,不出三年五載,一副家當便會輸個淨光。俗話說,“久在江邊站,哪有不溼鞋”,今年不輸,明年輸,這一陣子不輸,過一陣子輸,總有一天,會背時倒運的,到時候手氣不逮,喝口涼水也塞牙縫,一場輸了,不甘示弱,又賭一場,直到喪失理智,越撈越深,終於到了某一天傾家蕩產的地步。

然而卻也忒怪,黑大頭耍賭,三年五載下來,細細推算,竟是個收支平衡的局面。其實,平心而論,他是贏的機會多,輸的機會少。黑大頭手大,一旦贏了,覺得這是個憑空叼來的錢,不花白不花,於是邀來一群賭友,由他出資,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熱鬧上一回。遇上輸了,烏青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