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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繩子上。我們原以為大概就是這樣子了。但是,我們走過一間教室,偶爾推開門向裡一看:在不太明亮的屋子裡,卻有一群男女孩子坐在課桌旁,鴉雀無聲地在學習,個個精神專注,在讀著什麼,寫著什麼。我們的興致一下子高了起來。我們走近桌子,同他們搭話。他們站起來說話,靦腆但又彬彬有禮,兩腮紅潤得像新開的花朵。我們取得了經驗,接著又走進了幾間外面看上去已經有點古舊的教室,間間情況都是這樣。我們萬沒有想到,在外面一片寂靜中,屋子裡卻洋溢著青春的活力。此時此地,我想得很遠很遠。我的心飛出了這一間間簡陋的教室,飛出了我的家鄉臨清。難道這種動人的情景只能在我家鄉這一個小角落裡看得到嗎?我不相信情況就是這個樣子。一粒砂中可以看到宇宙。在祖國遼闊的土地上,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角落,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可愛的孩子。孩子身上承擔著祖國的未來,人類的未來。有我眼前這樣一些孩子,我們祖國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不是一清二楚了嗎?在我的家鄉不期而遇地看到這樣一些孩子,我對自己的家鄉有什麼感覺,不也一清二楚了嗎?

就這樣,我們在臨清縣城內,這裡看看,那裡瞧瞧,整整地參觀一個上午。各方面的情況,我們都看了一點,瞭解了一點。這就是走馬觀花吧,我們總算是看到了花。如果現在有人問我:“你覺得你的家鄉怎樣呀?你在上面不是說,它有點像蘇州嗎?你現在看了市容,對臨清了解得更清楚了,你怎麼想呢?”說實話,蘇州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了。它現在怎麼樣,我實在說不清楚。既然我的家鄉變了,遙想蘇州也會改變的。就自然景色來說,蘇州一定會勝過我的家鄉。不管我對家鄉怎樣偏愛,我也決不能說:“上有天堂,下有臨清。”

但是,在現在這個時候,在殘夏的驕陽中,看到了這樣一些東西以後,我真覺得,我的家鄉是非常可愛的。我雖然不能同街上的每一個人都談談話,瞭解他們在想些什麼;但是,從他們的行動上,從他們的笑容上,我知道,他們是快樂的,他們是滿意的,他們是非常地快樂和滿意的。我的眼睛一花,彷彿看到他們的笑容都幻化成了一朵朵的花,開放在我的眼前。笑容是沒有顏色的,但既然幻化成了花朵,那似乎就有了顏色,而這顏色一定是紅的。再加上剛才在臨清一中看到的那一些祖國的花朵,於是我眼前就出現了一片繁花似錦的景象,燦爛奪目,熠熠生光,殘留在我腦海裡的那種灰色,灰色,瀰漫天地的灰色,一掃而光,只留下紅彤彤的一片,宛如黎明時分的東方的朝霞。

1982年9月寫初稿於聊城

1982年11月29日修改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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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城師範學院(1)

姑且不從全中國來看吧,就是從山東全省來看,我們地區也不是文化發達的地區。清朝初年,聊城出過一個姓傅的狀元,後來還當上了宰相。但那已是過去的“光榮”,現在早已暗淡,連這位狀元公的名字知道的人也不多了。也曾有過一個海源閣,藏善本書,名聞海內外,而今也已蕩為荒煙蔓草,只能供人憑弔了。

對這些事情,我雖然很少對人談起;但心裡確實感到有點不是滋味。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我聽說聊城師範學院已經建立起來的訊息時,我心中的高興與激動,就可以想象了。這畢竟是我們地區的最高學府,是一所空前的最高學府。我們那文化落後的家鄉,終於也有了最高學府了。

誰都知道,這件事情是來之不易的。如果不是推翻了三座大山,如果不是在推翻了三座大山之後二十多年又粉碎了“四人幫”,這件事情無論如何是無法想象的。

同年輕人談這種事情,他們好像是聽老年人談海市蜃樓,不甚了了。但是,對像我這樣年齡的人,它卻是活生生的令人興奮的事實。六十多年前,我是我們官莊的唯一的小學生,後來是唯一的中學生,再後來又是唯一的大學生,而且是國立大學的學生,更後來,我這個外洋留學生,當然是唯一的唯一,“洋翰林”這塊牌子,金光閃閃。所有這一切,都不說明我自己有什麼能耐,而是環境使然,時代使然。況且沒有家鄉的幫助,我恐怕什麼都不是。當我還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們那個極其貧窮的清平縣,每年都提供給我一筆獎學金。沒有這一筆獎學金,我恐怕很難唸完大學。大學畢業以後,風聞家鄉要修縣誌,準備把我的名字修進去,恐怕是進入藝文志之類。這大概只是一個傳聞,因為按照老規矩,活著的人是不進縣誌的。不管怎樣,就算是一個傳聞吧,也可見鄉親們對像我這樣一個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