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氣很古怪,常常有一些特別的行為。
但不管怎樣,她要和他把問題談明。她已經不能忍受了。最近以來,她吃不下去飯,晚上經常失眠,工作已經出了幾次差錯。大前天早晨,輪她值班,她一晚上失眠,快天明時才睡著,竟然連鬧鐘都沒吵醒她,結果廣播時間整整推遲了十五分鐘。廣播站長帶著好幾個人愣打門板才把她叫醒。因為這事,領導已經批評了她。
這天中午,她只吃了幾口飯。想來想去,再不能拖下去了,於是就準備到縣委去找高加林。
她剛要起身,克南卻來了,氣得她差點要哭出來。
“你怎又不高興?”克南自己也馬上一臉愁相。“你最近是不是身上什麼地方有病哩?乾脆,我下午陪你到醫院檢查一下!”克南愁眉苦臉地看著她說。
“不要檢查!我害的是心臟病!”亞萍往床上一躺,賭氣地說,也不看他。“心臟病?”克南慌了,“你什麼時候得?”
“哎呀!誰有心臟病?你真笨!你連個玩笑都聽不來嘛!”亞萍又煩又躁地說。“我看見不像是開玩笑,也就當成真的了。”克南鬆了一口氣,笑著說。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說:“亞萍,加林參加工作,來縣上時間已經不短了。我今天才突然想起,咱兩個應該請他吃一頓飯。在學校時,咱們關係都不錯,你和加林也談得來,現在在縣城裡工作的同學也不多……就在國營食堂請他,那裡我人熟,一個系統的,方便……”
黃亞萍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
克南又問她:“你說行不行?”
躺在床上的黃亞萍轉過臉,幾乎是央告著說:“好克南哩,你不要扯這些了,我心煩得要命,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你上班去,讓我睡一會……”克南見她這樣,只好站起來。他走到門前,又折轉身,準備親一下亞萍。黃亞萍一下子把頭蒙在被子裡,喊叫說:“不要這樣了!你快走!”克南又失望又急躁地嘆了一口氣,走了。
黃亞萍躺在床上,好長時間爬不起來。她一剎那間覺得很痛苦:克南太老實了,他竟然看不出來她愛加林,還要請加林吃飯!她覺得也對克南有點太殘酷了。她暫時決定今天中午不去找加林談了。吃下午飯時,她心煩意亂地回到了家裡。
他父親正戴著老花鏡,仔細地讀報紙上的一篇社論,紅鉛筆在字行下一道一道划著。她母親見她回來,趕忙從後邊箱子裡拿出一件衣服,說:“克南他爸去上海出差給你買的,克南媽才送來的,你試試……”
她把她媽遞到手邊的衣服一推,說:“先放一邊去。我不舒服……”她爸側過頭,眼睛從鏡框上面瞅著她說:“亞萍,我看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大對,像有什麼心事?”
亞萍也不看父親,拿梳子對著鏡子認真地一邊梳頭髮,一邊說:“不久,我可能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不過,現在不告訴你們。”“是不是要和克南結婚?”她母親問她。
“不,離婚!”她說完,忍不住為這句話笑了。
她母親也笑了,說:“永遠是個調皮鬼!還沒結婚就離婚哩!”她父親又低下頭看報紙,笑眯眯地,嘴裡也嘟囔了一句:“真是個調皮鬼……”
兩位老人誰都沒認真對待女兒的這句話——他們不久就會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了。
黃亞萍現在進一步認定,她得很快去找加林談明她的心思。決不能再拖下去了!早一點解決了,所有的當事人精神上也就早一點解脫了。她不能再這樣瞞著克南,也不能再這樣折磨他了。她梳完頭,換了一身深藍色學生裝,晚飯也沒吃,就從家裡出來,徑直向縣委走去。
她來到通訊組,高加林不在辦公室,門上還吊把鎖。
是不是下鄉去了?她感到很難受。她很快到隔壁窯洞問景若虹。老景告訴她,加林沒有下鄉,今天一天都在辦公室寫稿子,剛才吃完飯出去散步去了。
誰知道他現在在哪裡散步呢?這再不好問老景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老景,你知道高加林到什麼地方散步去了?”景若虹機警地看了她一眼,說:“這我一下也說不準。有急事嗎?”“沒……”黃亞萍一下子感動臉上熱辣辣的。
她正準備轉身走,景若虹突然拍了一下腦門,對她說:“可能去東崗了,他常愛去那裡溜達。”
“謝謝您。”亞萍向他點點頭,便又從縣委大院裡出來了。
高加林此刻的確在東崗。
他靠在一棵槐樹上,手指頭夾著一根紙菸。他最近抽菸抽得很厲害。整整寫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