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菸缸偷回家去,所以訂貨便永無休止。那幾年,拉普德斯先生生產了成千上萬個這樣的菸缸,在長島的那個極不起眼的小工廠的產值使得他和他的家人舒舒服服地在皇冠高地街住了下來,然後是位於弗蘭特布西的豪華地段的豪宅。而最近的那場戰爭又把這個家庭從繁華帶入到奢侈,帶到位於皮埃爾龐德大街上這所整修一新的棕色宅第和德加繪畫濃墨重彩的豪華之中(還有一幅我即將看到的景緻,一幅十九世紀巴黎郊外已經消失的迷人的鄉村圖景,它的美麗使我的喉頭如同哽住了一般。)
費爾德先生繼續用相當權威的口吻說,珍珠港事件之前,聯邦政府在塑膠製品生產商中招標生產一種小型元件,它大約兩英寸長,外形不規則,但尺寸要求十分精確,凹出的一端必須準確地套入同樣形狀的小孔之中。拉普德斯先生中了標。它的成本只需一便士,但需求量大得驚人。這小東西是整個二次大戰期間陸軍和海軍陸戰隊所發射的七十五毫米炮彈的導火裝置中一個不可缺少的元件,也就是拉德普斯走上致富之路的寶貝。後來,在宮殿式的浴室裡——這是我後來需要造訪的地方,有一個這種聚脂做的小玩意的複製品,被嵌在一塊玻璃鏡框中掛在牆上。我長時間驚奇地盯著它,心想,在皇后大橋下的陰影中,這個從骯髒汙穢的廢料中誕生出來的小東西將無數的日本人和德國佬帶入到極樂世界。那個複製品是用十八克拉金做的,是這所房子惟一刺眼的飾品,但在那個年月是可以原諒的,因為那時的美國仍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萊斯麗後來把它叫做“蛆”,還問我是否能聯想起“某種肥肥的精蟲”。我們探討了“蛆”那令人噁心但相當實用的矛盾形象,最終她採取了最不得罪人的方式,對這個家中財富的來源渠道持之以一種漠然的態度。她用一種取笑的口吻說:“正是那些‘蛆’贏得了法國印象主義的心。”
萊斯麗終於出來了。她穿著一件漆黑的緊身上衣,豐滿的身體被勾勒得迷人而性感。她用她那溼漉漉的嘴在我臉上輕吻一下,渾身散發著一種沐浴液的清香,鮮豔得像一支剛剛盛開的黃水仙。她比我在家鄉潮汐鎮所瞭解的那些喜歡在土耳其燻鼻的麝香中弄得溼漉漉的處女們要動人得多。這就是階級,我想,真正的猶太階級。一個能心安理得地穿上亞德里內衣的女孩子才真正明白什麼是性。不一會兒,她的父母也出來了。父親是一位優雅精明的人,剛過五十歲,面板曬得黝黑。母親則是一位長著一頭琥珀色頭髮的女人。她的外表看上去相當年輕,很容易被看成是萊斯麗的姐姐。當萊斯麗告訴我說她母親是1922年的巴納畢業生時,幾乎令我難以置信。
拉普德斯夫婦並沒和我們呆多久,我對他們僅有一點短暫的印象。但那印象——那種學者般的不經意的優雅風度——使我對我在地鐵上不著邊際地胡亂猜想感到慚愧。畢竟,我對波多馬克之外的世界以及種族文化的奧秘瞭解太少,它們對我來說是一團解不開的謎。我居然還錯誤地以為會遇上老一套的粗俗行為和語言,以為拉普德斯先生會像傑克·本尼電臺節目中的猶太滑稽演員希裡伯曼一樣,用一口十七大街的口音講著文理不通的句子。但現在我發現的卻是另一回事:談吐優雅的貴族,對自己的財富並不欣喜若狂。他的聲音裡帶有很多好聽的母音以及哈佛人所具備的機智。我知道他攜帶著製造輝煌成就的“蛆”的專業技術,從哈佛大學的化學專業畢業。我小口呷著僕人送上的爽口的丹麥啤酒,已有點微醉。我感覺很幸福——比我最初想象的更快樂、滿足。後來,又一個發現讓我驚喜不已。當我們在溫馨的夜晚隨意閒聊時,我開始明白費爾德夫婦是來和萊斯麗的父母一起外出度週末的。他們將去傑西海灘,到拉普德斯家的夏日別墅過週末。實際上,他們很快便會坐上那部錚亮的卡迪拉克離開這裡。這樣的話,我將和萊斯麗單獨留在這兒。想到這裡,我那已經見底的杯子變成了一個溢水口,慾望似洪水般從那裡溢位,流過地毯,流出門外,流到皮埃爾龐德大街,漫過布魯克林所有的慾望。萊斯麗,整整一個週末與萊斯麗獨處……
拉普德斯和費爾德兩夫婦坐上卡迪拉克開往阿斯布里公園之前,這期間我們又小談了一會兒。費爾德先生也和這家主人一樣是藝術收藏者,話題自然轉到了收藏。費爾德先生看上了一件收藏在蒙特利爾的莫奈的珍品,他透露說,如果運氣好的話,他可以花三十美元得到它。在那一瞬間我感到一種透心的涼意。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把“三萬”縮簡為“三十”。但這還不算最令人目瞪口呆的,因為皮沙羅還沒被提到,我也還未看見這幅作品。萊斯麗突然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