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深知女流不登正堂不會賓朋,但今日,奴家確有要事對薛公子講。”
“夫人請說。”薛紹也挺好奇,素昧平生你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跟我講?
“謝薛公子。”庫狄氏一板一眼的對薛紹施了一禮,說道:“其實在與薛公子見面之前,家夫已經多次在奴家面前提起薛公子,對公子的才華器識讚不絕口。家夫還曾口口聲聲的說,公子就是他尋找了多年的衣缽傳人!”
“你……”裴行儉的臉一下就漲紅,“你這婦人,滿口胡說!”
薛紹乾咳了一聲忍住笑。
“薛公子是個明白人,夫君又何必矯情否認?”庫狄氏說道,“你與奴家在臥房之中說的話,還能有假?”
“你再敢矢口亂言,就給我出去!”裴行儉抬手朝外一指漲得老臉通紅,看那模樣是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薛紹忍住笑也沒有多說話,他知道,庫狄氏還沒有說到真正的重點。
“夫君,奴家今日拼著吃了家法也要當著薛公子的面說一句實話,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庫狄氏半點不害怕,針鋒相對的道。
“你!……”裴行儉的動作和表情都凝固了半晌,苦笑一聲雙手一攤,“罷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老夫由得你數落一通。薛公子要笑,就笑出聲來吧,老夫今日不要這張老臉了!”
薛紹仍是沒有笑,一本正經的道:“裴公不必在意,夫人心直口快,或許真有她的道理——夫人,你請說。”
“還是薛公子爽利!”庫狄氏拱手拜了一記,說道:“薛公子,其實夫君早就動了愛才之心,想要收你做入室關門弟子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但又深有顧慮。”
裴行儉的臉皮都抽搐了一下,嘆息了一聲把頭都扭了過去,表示“隨你胡說八道一通”。
“裴公有何顧慮?”薛紹問道。
庫狄氏說道:“夫君怕你日後仗兵作亂無人可制,禍及神器遺害蒼生!”
薛紹這下笑了,“裴公所慮,不無道理。兵家授徒向來謹慎,當年侯君集要向衛公學兵法時,衛公也是這樣的想法。事後證明,衛公所慮頗為正當。”
“但奴家以為,家夫是書讀得越多、人活得越久,就越發的患得患失與矯情膽小了!”庫狄氏生怕裴行儉出言打斷,於是快嘴快語的說道,“汾陰薛氏歷來就是擁護李唐的大世族,薛公子是李唐貴戚身負皇室血脈、現在薛公子又要娶公主做駙馬。就像是一顆樹一樣,薛公子的根都深深的紮在了李唐的土地之中。將來薛公子如若掌兵,定然是以李唐神器為念,御外敵平內患成不世之功業,又豈會為禍李唐天下荼毒李唐子民,那不是自斷根骨自毀家業嗎?”
薛紹哈哈的笑,“夫人,果然有見識。”
“她當然有見識了,婦人之見而已!”裴行儉嘴角兒都在抽筋的冷笑。
“那依夫君之高見呢?”庫狄氏彷彿還有一點激動了,坐直了身體大聲道:“夫君時常把陽壽將近掛在嘴邊,時常嘆息畢生所學後繼無人——你就只念著你的一世功名才學,就從未替我們母子想過嗎?夫君,奴家比你年幼三十歲,如今最大的兒子都還只有七歲。你若百年之後,我等孤兒寡母將要何所依存?縱然奴家可以謹守家門足不出戶,含莘茹苦將我們的三個孩兒養大成人。可是你為官三十多年豎下了多少政敵,多少人盼著你死了再拿我們孤兒寡母開刀報負?奴家關好家門,就沒有人來招惹了嗎?遠的不說,你本家的兄弟裴炎能不落井下石?”
“住口!”裴行儉厲喝一聲,彷彿是動了一點真怒。
“奴家失言,夫君恕罪!”庫狄氏慌忙走到堂中,正身拜倒在地。
薛紹不動聲色只在心中暗道,記得大哥曾經說過,有人認為裴行儉可以做“尚書右僕射”與劉仁軌平起平座,但肯定也就“有人”認為裴行儉絕對不可以坐到那把交椅上去。
反對的人當中,或許就有裴炎一個。
首先裴炎與天后的交往甚密,他哪能不知道天后是絕對會反對裴行儉出任右僕射的?再者,同是出身聞喜裴氏,裴炎一直壓著裴行儉一頭,是整個裴氏大族的領袖大旗,他又豈能容忍有朝一日裴行儉與他平起平座,並且憑藉無人可及的軍功威望反壓他裴炎一頭?
站在裴行儉的立場上說,自己的資歷、才能、威望和德操全都不輸予裴炎,憑什麼就只能仰視受制於他?
一時瑜亮,互不相容。
裴炎與裴行儉會有矛盾和積怨,似乎就很容易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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