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跡的將李子期推開了一些,站起身來,提起桌子上的白瓷水壺,輕輕地問道:“四皇子是女兒身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因著她有孕在身,南枝不讓她再飲茶水了。
這壺裡頭,裝著的是紅棗桂圓枸杞茶,倒到純白的瓷盞裡,圓圓墩墩的,十分誘人,散發出甜甜的香氣。
十八娘將茶盞倒滿了,又取了一個小銀勺,放到盞中,推到了李子期跟前。
“我打算說出去,這樣四皇子變四公主,與大位無緣,崔家出局,朝堂上的平衡將打破,二皇子一家獨大,太原王氏勢必要抖起來。你以為,以趙義的性格,會容忍王家站在他頭上作威作福麼?不能,下一個死的就是王家。”
她說著,悄悄看了看李子期的眼神,冷冷道:“咱們到時候坐收漁翁之利,你說這個計謀好不好?”
見李子期不說話,十八娘垂了垂眸,“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殺了我滅口。你當黑羽衛這麼久,自是知道的,只有死人才不會說錯話。”
第二百零八章 他死你死(二更)
李子期一聽,將十八娘抱得緊緊地,像是要嵌進自己的肉裡。
他用手指極其認真的替十八娘梳著發,他的手剛被火烤過,暖暖地,十八娘卻感覺到他不停地在顫抖。
“不行,十八娘。崔閩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救你的人,他若是死了,你也會死的。”
十八娘只覺得自己心中的小芽兒,突然之間舒展了開來。
她笑了笑,將髮絲輕輕的用髮帶捆了起來,伸出手指去,摸了摸李子期乾枯的嘴唇。
“所以說,最知道我的人是鄭慧流,而不是你。一個人知道自己要死了,剛開始會恨,會害怕;再後來呢,會絕望,過一天便少一天;到最後,便會麻木,不過就是一死,過一日便是多活一日。”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不恨你見死不救,卻會恨你騙我。而我恨的人,都已經成了一黃土,在我死去之前。”
李子期卻是哭了。
“你心悅我少一些,所以你捨得離開我;可是我卻不捨得。”
他怎麼能夠眼睜睜得看著十八娘去死?
他上輩子已經看著她死過一次了,這輩子怎麼能夠重蹈覆轍?
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當自己真是鎮平王的兒子。母妃不理他,父王偏疼李子安。天地之間,唯獨他一人,孑然一身。
上輩子也還是十二歲進黑羽衛,只不過那時候的十二歲,是真的十二歲。
每天都被那些王八羔子揍的一身的淤青,除了一張臉,簡直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為什麼呢?別的世家貴子的十二歲,可以出去尋花問柳,可以附庸風雅,可以去玩兒蹴鞠。
可他李子期卻要拿起手中的劍,麻木的殺了一個人,又一個人,天道不公!
他躺在屋頂上,用手遮住自己的眼,默默的掉眼淚。
長安城的日頭,真的是太烈了。彷彿要將他內心的所有陰暗,都曬得無所遁形。
可是,有光的地方,怎麼可能沒有影子。
他一有機會,便去偷看十八娘。
她也沒有父母疼愛,孤身一人。那些衣著光鮮,說起來還是她的堂兄堂姐的人,奚落她,侮辱她,嘲笑她。
她都挺直了脊樑,站在那裡,一個個的狠狠地還回去。
那時候的沈十八,是整個范陽,最耀眼的小娘!就像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太陽。
李子期蹲在房樑上,躲在樹蔭裡,像是一個無所不在的影子。
他自慚形穢。
他只敢躲在一旁,悄悄的模仿著十八孃的樣子。她伸出右手,他就伸出左手,好似那樣,他就能真的牽著她的手。
若是能夠默契的碰一下,他都會紅著臉,看著自己的手,躲在一旁笑出聲來。
隨著李子期年歲漸長,趙義給他佈置的任務越來越多,他去范陽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少。
他心中憋著一個妄想,若是他立了功,在趙義面前得了臉,是不是就可以請了聖旨,去求娶十八娘呢?
可是等著他帶著一身的傷,再次來到范陽的時候,卻什麼都已經改變了。
那是一年花朝節。
十八娘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裙衫,小臉兒紅撲撲的像是一個紅果子。她梳著雙丫髻,墜著圓潤的珍珠。
那個珍珠他認得,是他花大價錢從南邊收了,再讓人特意去賣給十八孃的。
她笑得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