揄的一瞥。
狄君璞卻弄得相當的狼狽了,他簡直沒料到這是如此艱鉅的工作,他不住被荊棘刺傷,又勾住了衣服,又弄破了手指,剛採到的草莓又在不注意中給弄掉了,半天也沒采到一握。最後,他竟尖聲叫起救命來了。
“怎麼了?怎麼了?”心虹和小蕾都跑了過來。
“不知是些什麼東西,把我滿身都刺得疼,哎呀,又疼又癢,不得了!”
心虹看過去,禁不住驚呼著大笑了起來,又笑又叫的說:“你從哪裡弄了這一身的榭衣呀?這麼多!天哪!這些刺人的小針就是摘上一小時也摘不乾淨了!”
那是一種植物的種子,像一根根小刺,一碰到它,它就會沾附在人身上。現在,狄君璞整個褲管都沾滿了這種東西。
心虹一面笑,一面放下了自己的草莓,幫狄君璞去摘掉那些小刺,又摘又笑,因為狄君璞像木偶般挺立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滿臉的可憐相。心虹看看他,忍不住又笑了。然後,她忽然站直了身子,愣住了。好半天,她才愕然的瞪視著狄君璞,喃喃的說:“聽到嗎?我居然笑了!奇怪,我又會笑了。一年以來,我幾乎不知道怎樣笑。”
狄君璞靜靜的望著她,眼光那樣深沉,那樣真摯。
“你的笑容很美,”他幽幽的說:“你不知道有多美。所以,千萬別丟掉它。”
她不語,呆呆的看著他,他們默然相視,陽光在兩個人的眼睛裡閃爍,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小蕾已在一邊高聲的宣佈,她獲得比賽的第一名了。
一粒沙在海灘上碰到另外一粒沙。
“願我們能結為一體。”第一粒沙說。
“哦,不行,沙子是無法彼此黏附的。”另一粒說。
“我將磨碎自己,磨成細粉,然後來包容你。”
於是,他在岩石上磨著,碾著,揉著,終於弄碎了他自己。但是,一陣海浪湧上來,把他們一起捲進了茫茫的大海,那磨碎了的沙被海浪衝散到四面八方,再也聚不攏來,更無法包容另一粒沙了。
心虹合上了書本,把它拋在桌上,這一段是全書的一個引子,她已經讀過幾千幾百次了,閉上眼睛,她可以把整段一字不錯的背出來。但是,每當她拿起這本書,她仍然忍不住要把它再讀一遍。就像這書裡面其他許多部分一樣,她總是要一讀再讀,而每次都會重複的引起她心中的愴惻之情。
一粒磨碎了的沙子,被海浪衝散到四面八方,還可能再聚攏嗎?可能嗎?即使聚攏了,另一粒沙也不知飄流到天涯何處?她嘆息了,懶洋洋的從床上站起來,走到窗子前面。窗外在下著細雨,迷迷濛濛的雨霧蒼茫的籠罩在花園裡,楓葉在寒風中輕顫著。
她沉思片刻,然後走到壁櫥前,取出一件大衣,拿了一條圍巾,她走出房門。嘴裡不自主的輕哼著一支歌,她輕快的走下了樓梯。在樓下,她一眼看到父母都在客廳中,母親在打毛衣,父親在拆閱著剛送到的郵件。聽到她的聲音,父母同時抬起頭來,對她注視著。
“□!真冷,不是嗎?”她對父母微笑著。“我們的壁爐該生火了。”
“這麼冷,你還要出去嗎?”吟芳懷疑的問,望著她手腕上的大衣。
“這樣的雨天,散散步才有味道呢!”心虹說著,穿上大衣,圍上了圍巾。“狄君璞說,雨是最富有詩意的東西,所以古人的詩詞中,寫雨的最多了。”
“你要去農莊嗎?”吟芳再問。
“唔,小蕾這兩天有點感冒,我去看看她好些沒有,這孩子越來越喜歡我,我不去她會失望。”心虹不知為什麼,解釋了那樣一大堆,走到玄關的壁櫥前,她拿出一件白色的玻璃雨衣。
“回來吃晚飯?還是在農莊吃?”
“不一定,”心虹支吾著,扣好雨衣的扣子:“如果到時候沒回來,就不等我吃飯吧!”
“晚上要不要老高去接你?”梁逸舟這時才問了一句,他的眼光始終研究的停在心虹的臉上。
“不用了,狄君璞會送我回來。”心虹開啟房門,一陣寒風撲了進來,她縮著脖子打了個寒顫,回頭對父母揮了揮手。
“再見!媽!再見!爸爸!”拉緊雨衣,她置身於冬天的雨霧裡了。
吟芳目送心虹的身影消失,房門才闔攏,她就立即掉轉頭來看著梁逸舟,說:“你不覺得,這幾個月來,她到農莊去的次數是越來越勤了嗎?”
“但是,她好多了,不是嗎?”梁逸舟說。“那小女孩顯然對她大有幫助,她幾乎完全恢復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