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卻將她推到萬劫不復的境地,還要愛下去嗎?”
她驀然無語,這答案她一時半會斷是答不出來的。
他想了十多年,到底還是沒能想明白。於是,固執地認為當初他做下的決定便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
“真正愛一個人,會以她的好為第一要則。寧可自己孤獨終老,也不想壞了她唾手可得的安寧———我是這麼以為的。”
他的以為是對碧羅煙裡那位待年年小姐?
寧可孤獨終老也要換得她一生的安寧,這份愛,這顆心叫密所悲憫地闔上了雙眸。
“我當死心了。”
伴隨而來一聲沉沉的嘆氣,叫李原庸打心底地失了溫。對他,這一次,她是徹底放手了吧!
放手了,好。還是放手了,才好。
心裡一直是這樣以為的,可是看見她面上決絕的表情,他卻沒來由地感到心痛。
痛個什麼勁啊?多早以前,他便認定了這般的結局,到了此刻再惺惺作態就忒不像了。他站起身,正要同她道別,不想密所先一步於他邁了出去。
“我該回相國府裡,主子還等著我侍候呢!以後……以後,我們當真是再難相見了,你好好保重。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說一聲。畢竟,在這宮裡,我們也……也認識了這麼些年。雖然,我的身份不夠格做你的知己,到底也算是相識一場,只當是……相識一場。”
她說得磕磕巴巴,掙扎和艱難都剋制在眼底,卻足以叫李原庸動容。此生,於他最親厚的兩個女子,一個成天用冷藏起所有心思,一個用全部的笑容遮掩所有的悲傷———密所篤諾,她活得當比待年年更不易吧!
這一刻,望著她勉強提起的習慣笑容,恪守多年的心防終於繃開一道口子。
一步躍上前去,緊貼著她的胸口,他低聲在她耳旁喃喃:“在這座宮中,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記著,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屏住呼吸,密所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已從她的身旁走開,快得好似他從來不曾站在她的身邊,從來不曾對著她的耳畔放下這樣的真心。
他未曾放下的還有一層意思———他寧可孤獨終老也要守護之人,前半生是待年年,後半生……是密所篤諾。
不是不愛,是愛不起———這一切,他永遠不會告訴她,也不可以讓她知道。
李原庸悄然露出的隻言片語足以奪了密所的全部魂魄,她渾渾噩噩地走在出宮的路上,剛過了內苑,便有個小宮人湊上前來。
“姐姐,這麼晚還要出宮,看來,近來公主大婚,姐姐是忙得很啊!忙得怕是把緊要之事都給忘了吧?”
密所偏過頭來盯了那小宮人一眼,頓時心中明瞭,“你又來做什麼?你本當在上德殿侍候,這已掌了燈,你違逆宮規隨意走動若是叫長宮人見了,你還活不活?”
“違逆宮規是要挨罰,可違逆二叔,罪過更大,這點,姐姐是知道的。”小宮人半邊臉埋在幽暗之處,看起來更顯陰冷。
密所知道他是在暗示些什麼,也知道這樣糊弄下去並不是辦法,“你回去告訴二叔,不是我不辦。只是,我已隨公主入了相國府,身不在宮裡頭了,他交代的事,只怕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的推脫,不僅小宮人明白,二叔也清楚得很。
可二叔交代出去的事,若是不辦,還是一個死。小宮人只得加緊勸她:“你是知道二叔脾氣的,事再難,姐姐好歹醞釀著給做了。二叔只叫我提醒姐姐,無論如何也別忘了自己的出身。”
“出身?”密所猛然間轉過身來咄咄逼人,“我是什麼出身?六歲入宮為奴為婢,我是長宮人打著罵著長起來的,我是靠著自己的一雙手洗洗縫縫熬出來的,我是什麼出身?你又是什麼出身?這般活著已是不易,還要怎麼著?至死方休?”
見她急了,小宮人又撐著笑過來勸慰:“姐姐是明白人,怎麼到了這等緊要關頭反倒糊塗起來?咱們生是彝族人,在這宮裡混些年,到底是要放出去的。離了宮,咱們這些無根基的能回哪裡去?自然是要回鄉返家的,若不爭幾分顏面來,日後也無處安身不是?”
密所卻折過身來提醒他:“日後?我只怕你等不到日後。”
那小宮人咬牙切齒地啐道:“這麼多年連狗都不如地活著,還不若像個主子似的死去,要的就是這份尊貴。”
田產、屋舍、金銀珠寶,二叔許諾下的林林總總,對這些身處王宮內苑,日後無著的下作之人來說,足以叫他們忽略生死,忘記一切,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