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老爺,你這個女兒成天開口閉口佛啊佛的,真是快成仙了,我看啊,白雲庵裡恐怕要多個小尼姑了——”楊夫人口氣尖酸地說。
“你給我閉嘴!胡說些什麼?你就是婦人之見,看不得品雲比品蘭、品芝好,恨不得她離家裡遠遠的才稱了你的意。”楊照玄心煩意亂之下,脫口而出。
楊夫人倏地站起身,扯高了嗓門說:“什麼?稱我的意?我的青天大老爺,你還真是會察言觀色,連我想不到的心思都替我設想到了。你說!你今兒個把話說清楚,咱們品蘭和品芝哪一點不好?是啊,論外貌她們是比不上品雲,但還不都是你楊照玄的,如假包換,哪像有人在外頭娶個來歷不明的小妾,還沒有進門就懷了孩子——”
“你給我住嘴,在品雲的面前,替你自己留個顏面。我不准你再說下去,品雲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啞子吃餛飩,心裡有數!憑你……生得出這樣的材料?!”
“啪!”
楊夫人輕哼了一聲,冷不防地被熱辣辣打了一個巴掌,她滿臉驚訝和恨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著楊照玄。
“爹爹……大娘……”品雲在一旁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其實這事她早有所聞,人人都說娘是懷著別人的孩子嫁來楊家的,可她始終不敢問娘,甚至連想到都會害怕,娘在她心中是個像菩薩一樣的人兒,怎麼可能是個失節敗德的女人?
“好了!品雲,什麼都別說,馬上收拾你的東西,我叫老楊駕車送你到白雲庵去,你儘管待個十天半個月,別留在家裡淨聽這些混賬話。”楊照玄被妻子惡狠狠的雙眼盯得渾身不自在。雖然打了她一巴掌,讓她住了嘴,可是楊照玄心裡清楚,老妻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眼下只有先遣走品雲,免得讓她受了無妄之災。
白雲庵在楊家屯的西郊,路上要經過一大片荒墓野墳,四周人跡罕至,村民若沒有人陪伴,是絕不會單獨前往的。但偏偏品雲就是喜歡這裡的清幽,有山有水。每天清晨,白雲庵籠罩在一團雲霧之間,濃霧瀰漫,回目四望,群山群樹都消失匿跡,幻化成一片太虛幻境,彷彿連自己都不似凡塵中人。
品雲起了個大早,好整以暇地想要好好享受這迷霧的清晨,沿著曲曲折折的山中小徑遊賞。
她輕踏著石徑,看見石徑上綠茸茸的一片,全是毛茸茸的絨苔。她蹲下身想細看,冷不防地卻差一點跌了跤,竟然不經意地發現青綠的石徑上有幾點鮮紅的血滴。她試著伸手輕觸,還是溫熱的!楊品雲心想,這四下一定有受了傷的野獸。她大著膽子,踏出了石徑,往深山裡走去。
突然,品雲驚呼一聲,她看見前方的大石上伏著一名黑衣的男子。
這高大的黑衣人受了傷,正趴在大石上喘氣,口渴難耐。先前他忍痛一路疾馳到這荒山野地,還沒來得及細察是否確實擺脫了追兵,就昏倒在大石上,連馬兒走遠、楊品雲走近,都毫無知覺。
楊品雲繞了一圈,走到黑衣人跟前看了看。原來這人還蒙著黑色的面罩,只露出緊閉的眼簾,粗重的呼吸聲一吸一吐的,似乎在隱忍著痛楚。
“這位大叔……您還好嗎?”楊品雲站在數步之遙,輕聲細問。
“該死!”蒙面的黑衣人眼睛半開,斜睨著眼前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女子。她一身灰衣素服,籠罩在一片白霧中,黑亮的長髮披在雪白的膚頰邊,惟一的顏色是她朱唇上的櫻紅,活躍躍地撞向他心胸。
“大叔……”
“別叫我大叔!”黑衣人的嗓音幾乎是用吼出來的,嚇得這清寂的林中飛出了幾隻鳥。
“對不起!大伯……您還好嗎?”
“走開!離我遠一點……”黑衣人口乾舌燥的,連說幾句話都覺得吃力。今天真是倒黴!才被敵人追了一晚,好不容易逃脫,誰知來到了這鬼地方,只喘了幾口氣,就被誤認成大叔。
忽然楊品雲咚咚地跑開,黑衣人還以為她被自己嚇跑了,想不到不一會兒,她又回來了。這一次她手裡拿著一片折成了漏斗型的野芋葉,伸到了他的眼前。
“把水喝了吧!大……”楊品雲正要稱呼他,突然想到他的怒氣,又趕緊打住。
楊品雲見不到面罩後微揚的嘴角,只見他接過了芋葉說道:“把你的眼睛閉起來。”
“為什麼?”楊品雲睜著圓滾滾的大眼問道。
“如果你看到了我的臉,恐怕會惹來殺身之禍。”黑衣人厲聲說道。
不再多問,品雲立刻將眼閉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