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揉了揉勒出了些紅痕的手腕,喚南迦:“南迦姐姐先將藥服了吧,免得涼了減了藥性。飯什麼的喝了藥便能用。”
南迦走過去,端著碗將赭色的藥液一飲而盡,濃烈的苦藥味兒嗆得南迦咳嗽半晌。
世殊及時地將裝著洋槐蜜的小碟送至了南迦唇邊,南迦感激一笑。
看在她們辛辛苦苦提著餐盒過來的份兒上,即便無甚胃口,南迦也每樣菜都挑了些。然後放下筷箸。
她們知她剛喝了苦藥,且生著病,身子不適,便也不計較。
世殊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幾沿,問南迦:“南迦姐姐這身子可能走,不能走的話在城主府裡再歇個幾天,等身子好爽利了再走也不遲,爺爺是不會怪罪的。”
南迦聽得世殊那聲“爺爺”,過會兒才反應出是桑老頭。
笑著應道:“世殊妹妹說得哪裡的話,姐姐好歹也是習武之人,身子骨哪有那麼嬌貴,況且渡中還有許多事需要處理,這樣賴在城主府不走,豈不是讓人看笑話麼?”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麼的,青蕪總覺得南迦笑得有些假,讓人不大舒服。
世殊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拉著青蕪出門去:“那南迦姐姐先洗漱用餐吧,晚會兒我們再來找你便好。”
沿著小徑一路走過去,青蕪與世殊都沉默,各懷心事。
青蕪待要開口,世殊阻住她:“青蕪妹妹,南迦不說,我們便別問,不說,是因為不想說,不能說,無論哪一點,都是不願再提起的。”
那時的青蕪只驚異於世殊比她年長了幾歲,因而考慮事情較她來細膩縝密。
然而許多年後,那些經歷過的情仇愛憎都已經模糊,那些曾經陪伴的人們都已經被時間淹沒,某個午夜夢迴的時分,青蕪突然無比懊悔——
如果那時問了南迦,開啟了南迦的心結,該多好。
將來的事誰又預測得了,於是青蕪便由世殊牽著,離那扇閉合的門,愈行愈遠了。
她們用過晚餐後,南迦才姍姍來遲。吃過給她單獨撥出來的、用小碟扣起來的飯菜後,便拉著她們往府門外走。
三女默契地假裝看不到桑老頭那種“我的寶貝孫女兒才肯叫我爺爺,你們就不能留她多陪我這個糟老頭子幾天麼”的眼神。
世殊與青蕪的本意是要一左一右攙著南迦走的,因為南迦大病未愈,又用了藥,身子疲軟自不必說。
然而南迦執意堅持自己走,她們也無法,只有將南迦護在中間了。
三人一路上往回走,不同於來時路上的嬉鬧,而變得有些沉默。
青蕪可以感覺得到,有什麼隔閡不知何時在眾人之間產生了。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壓抑得青蕪發瘋。
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南迦系在腰間那些瓔珞上的銀鈴突然掉了一顆。
因為是圓的,小東西滴滴溜溜地滾出一路,碰出了一陣細碎的脆響後,在離她們不遠處停下了。
一隻修長的手撿起了那枚鈴鐺。
看到了來人的臉後,許是因為前幾天將他認成別人搶白了一通,世殊的語氣稍緩和了些,面色還是冷的:“祁年公子,可以將東西還給我的朋友麼?”
面前的白衣公子將銀質的鈴鐺放在指尖把玩,漫不經心:“這麼精緻的小玩意兒,還是如此美貌的南迦姑娘的貼身之物,留給在下做個念想可好?”
察覺出不對,世殊一張俏臉冷若寒冰,沉聲:“你不是斯祁年?”
那個長相斯文的公子一禮,作文雅狀:“跟亦然姑娘有過數面之緣,亦然姑娘怎麼能這麼快就將在下忘了呢?”
不知是不是青蕪多心,總覺得面前的人語氣裡帶了絲淡淡的嘲諷。
“斯嘉煬?”這次開口的是南迦。無論遇到什麼事都始終維持的笑容不見了,表情難受得彷彿吞了只蒼蠅。
“正是在下。”斯嘉煬將手中的小鈴鐺放在鼻端嗅了嗅,陶醉道:“喲,南迦姑娘燻了什麼牌子的香粉,好香。”
世殊面色一寒,待要發作,突然發覺有人輕輕地扯住了自己的衣袖。
轉過頭去,便看到南迦臉色愈發慘淡了,似是忍住了極大的痛苦般,搖搖欲墜,隨時會跌倒一樣。
世殊無奈,不再理那個浪蕩子,轉而招呼青蕪攙了南迦,一同向隱香總渡掠去。只要到了那裡,南迦便可得到完備的照顧。
待得到了渡中,南迦的臉上已隱約籠罩了一層青氣,似是極寒。可是初秋天氣雖冷,還遠遠未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