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珠的一生都是悲劇的寫照。
自降生在世的時候到現在,每逢冬至之日,烏珠都要承受碧蠶蠱帶來的萬蠶噬身之痛。熬得過便過,熬不過便死。
“那,嘎烏為何要讓我們幫烏珠解蠱呢?”聽到這裡,林夜闌忍不住發問。難道是這嘎烏良心發現了?
“呵,解蠱?”烏瑪笑得輕而冷:“你們真的相信他是要為烏珠解蠱麼?”
其餘四人心下大為震動。他們只道用世間的感情去猜想一切事情的發生,卻不曾想過,有一種人是鐵石心腸,毫不容情的。
“嘎烏寨主不過是因為神諭指示他時日無多,想要看到蠱神入世,才讓你們將烏珠身體裡的蠱催動得提前發作。”烏瑪的眼裡籠罩著一層哀慼的神色。
青蕪不知如何安慰面前比她還小的女子,只上前摟了摟她的肩膀。這個女子,爹去世了,姐姐也不在了,以後的日子會格外艱難吧。
被青蕪摟住,烏瑪全身震了一下,如被燙著了一般,隨即很快便鎮定下來。
呵,這便是他喜歡的女子麼,心思純淨明亮,果真比她優秀。
青蕪安慰了烏瑪一陣,驀然想起還纏綿床榻的南迦,開口相詢。
“南迦姑娘沒事。”這次,烏瑪不再推說不知,而是說了與那個南苗醫者同樣的話。
“真的麼?”青蕪已被不好的事打擊得怕了,即便這是個好訊息,仍忍不住開口求證是否真實。
“你們現在回去的話,那位姑娘應該已經醒了。”烏瑪頓了頓:“今日天色晚了,明日我再帶你們出寨子。”
聽得此話,大家都不好再問什麼,由烏瑪帶著,回到了前日歇息的吊腳樓。
一夜好夢。
第二日,烏瑪帶著眾人一路往外走。眾人回想起在南苗這段日子發生的事,精彩得像一場夢。
送行千里終有一別。
到得交界處的時候,烏瑪輕撫著那隻馱碑的贔屓,淡淡:“抱歉,諸位,我不能再送過去了。”隨即從腰間取出一支裝著泉水的竹筒,向青蕪遞來。
林夜闌記著剛來南苗時被烏瑪暗算那一節,拉過青蕪護在身後,緊張道:“你想做什麼?”
然而青蕪只是拍了拍林夜闌的手背,示意他沒事,然後接過竹筒,一仰脖,將裡面的水喝得涓滴不剩。
“保重!”烏瑪環視眾人片刻,視線最終停留在林夜闌臉上,凝視良久,沉聲。
林夜闌只低頭看著懷中的青蕪,默不作聲。
送別之後,這次的南苗之旅應是真正完結了吧,只是不知道遠在桑乾的南迦,是否真如烏瑪所說般清醒過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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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嘎烏
我曾以為我會一直大權在握,直到看到那些年輕人的愛與憎之後才明白,我已經老了,老得連一個年輕人的寶物都奪不過了,老得,南苗的這方天下,早就不可能是我的了。
當那個叫林夜闌的年輕人打敗我,並順利地走出這個房間之後,我終於有機會獨處,也終於有機會,懺悔我這一生犯下的錯。
看著床榻上那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我想了好久才想起來,她是我的女兒。
“烏珠。”嘆息般蒼老嘶啞的聲音,竟是我發出的麼?
不不不,她只是神的祭子,不是我的孩子,怎麼可能是我的孩子。
那麼,她是誰?
頭突然間痛了起來,記憶中浮上了一道精緻的容顏,金髮碧眼的——
“唉……”
有誰在那裡嘆息,一聲接一聲,帶著詭異的哀傷,讓人聽到便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出來,快出來!”我陡然間害怕起來,對著虛空聲嘶力竭。
然而沒有人回答,只有我恐懼的吶喊撞擊著四壁,久久不散。
我是嘎烏,是震懾一方的苗疆霸主。我又不是他,是他怎麼能忘記那個已經衝在口邊的名字?
只因那是禁咒啊,禁咒。
眾人只道我一句話,苗疆的地界便要抖三抖,因為我愛蠱成痴,因為我不擇手段,因為我陰險狠毒。
然而沒有人知道,我也有過柔情,只是那生命裡唯一一點暖,已被拍散在胡地的漫漫黃沙之中。
或者說,緣起的時候,便如風中之燭,不堪一擊到,輕輕一吹便熄了。
我是伴隨著不幸出生的。
父親曾經也是苗寨中震動一方的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