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終於想到答案了。我也領悟到不死之道,不過並不像魔鬼般去吸取月能,而是透過植物,吸取到能量、宇宙的精華,所以我也像魔鬼一樣,成為他的死敵。那實在要拜上帝之媒所賜。”
太多問題橫亙在凌渡宇的胸臆間,以至他思想混亂,啞口無言。他心中狂叫,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紅樹眼中射出同情的神色。
良久,凌渡宇低聲道:“你怎能知道這一切?”
這是最骨節眼的問題,假若紅樹回答不當,凌渡宇便可否定這一切為紅樹個人富有想像力的幻想。
紅樹閉上眼,緩慢地道:“沒有人可以舒服地接受這個事實,正如沒有人肯全盤接受命運的存在。一日不能超脫生死,一日不能離開命運的操縱。”
這並不是答案。
凌渡宇道:“你怎能知道?”
紅樹道:“你不會明白的,但你很快便有明白的機會。話至此已盡,你走吧!”
凌渡宇霍地站起來,振聲道:“我不相信你說的一切。”
紅樹道:“那對事實並沒有絲毫影響。人並不能透過聽別人的說話學曉真理。真理是由實踐的經驗而來。”
凌渡宇不知為了甚麼,胸中燃起一股惱火,也不知是紅樹教訓的語氣令他感到屈辱,還是乍聞紅樹這番說話,在極度頹唐沮喪下歇斯底里的激動。
試想假設紅樹揭露的確是真相,那一切人類歌頌的事物有何意義?他千辛萬苦、出生入死去尋回軍火,與各地暴政的激烈鬥爭,何苦來由?
便像有人賜與你一筆金錢,你以之創業興家,娶妻生子,忽然那恩人把你苦苦經營的家當抄了,將你的妻兒全部沒收,使他的身家更豐厚,你的感覺會是怎樣?
這一切都不會是真的!
他並不懷疑紅樹在說謊、在欺騙他。這老人的誠懇是不容置疑的,何況也沒有騙他的動機。這定是紅樹服食了上帝之媒後,產生了可怖的幻覺,加上他本人的偏見,所以想出了這套似乎能自圓其說的荒謬構想。
凌渡宇沉聲道:“看來上帝之媒雖然使你能窺探植物的靈覺,甚至使你掌握了青春的秘密,亦使你的神經陷於錯亂的境地。”
紅樹並不動氣,淡淡一笑道:“你為甚麼不親自去體驗上帝之媒的滋味?”
凌渡宇幾乎是叫出來道:“不!絕不!我一定不去試那鬼東西!”他也不知自己為甚麼這樣激動。
紅樹閉上雙目、深沉地一聲長嘆。
他的態度惹來凌渡宇沒來由的反感,凌渡宇雙手握拳,大步走近紅樹,聲嘶力竭叫道:
“就算你所說的是真的,重歸於他怎知又不是更好的安排?怎知不是另一種的恩典?”這是他對紅樹所說的話,所能推出的最佳結論。這一著應擊在紅樹的要害上。
紅樹睜開雙目,內中藏著深沉的悲哀和無奈,他凝視著眼前緊握拳頭、滿臉漲紅的凌渡宇,緩緩道:“你說得對。我們怎知道?”
凌渡宇像給人在胸前痛擊一拳,踉蹌向後退去,直至背脊撞上洞壁,才頹然坐倒。
是的,我們怎知道重歸上帝后是甚麼光景?
這類信念是永不能被百分之一百地證實的。
就像你說你相信命運,你敢否以身試法?
最虔誠篤信死後升上天堂的教徒,還不是為親友的死亡哭泣、為自己的死亡感到恐懼?
凌渡宇很瞭解紅樹的意思。
他再次毅然站起身來,高呼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既然是他的敵人,他為何不像踏斃一隻螞蟻般幹掉你?你又怎能知道他的旨意?”
他的聲音在洞穴內惹起一下又一下悶雷般的迴音。
迴音逐漸消去。
紅樹神情古井不波,沉凝地道:“時間到來時,你會知道。”
凌渡宇憤然道:“我絕不服食那上帝之媒的劇毒汁液,我不想神經錯亂,我只要知道進入黑妖林的方法。”他重申他最想知悉的事。
紅樹是唯一活著走出來的人。
紅樹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發須無風自動,像是全身充上龐大的電能。
凌渡宇怵然大驚,紅樹這模樣極為可怕。
他又感觸到那生命的汪洋。
紅樹閉上雙目。
那感覺倏地消去。
紅樹道:“你走吧!”
一種被輕視的感覺狂湧心頭,凌渡宇悶哼一聲,往來路斷然走去。
洞穴口透出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