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他們從不聽我祈禱。”
“他們在聽,所以才派我來,不是嗎?”
珊莎用手摳摳樹皮,覺得自己頭暈眼花,似乎有點發燒。“就算他們派你來,又有什麼用呢?你答應帶我回家,可我一直走不了。”
唐託斯拍拍她手臂。“我跟某個人談過了,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您的朋友,小姐。等時機一到,他便會僱艘快船,送我們去安全的地方。”
“現在正是時機,”珊莎堅持,“現在開戰在即,沒人會注意我。我想我們只要行動,就一定能溜出去。”
“孩子呀,孩子。”唐託斯搖搖頭。“溜出紅堡很簡單,我們能做到。但每道城門都戒備森嚴,何況小惡魔還封鎖了河道。”
這是事實。如今黑水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空曠。所有渡船都撤到北岸,而商船要麼逃走,要麼被小惡魔扣留,用於作戰。放眼望去,唯一的船是國王的戰艦。它們不斷來回穿梭,保持在河中央的深水區,與南岸史坦尼斯的弓手飛箭往來。
史坦尼斯公爵本人還在行軍,但他的先鋒部隊已於兩天前趁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先行抵達。早上醒來,全君臨都看到了他們的帳篷與旗幟。珊莎聽說他們有五千人之多,幾乎相當於城裡金袍衛士的總數。敵人營地裡飄揚著佛索威家族的青蘋果旗和紅蘋果旗,伊斯蒙家族的海龜旗以及佛羅倫家族的狐狸鮮花旗,他們的指揮官是古德·莫里根爵士,一個著名的南方騎士,從前是藍禮的綠衣衛。他的旗幟乃是一隻飛鴉,在風雨欲來的碧綠天空中大展黑翅。但最令整個城市揪心的還是那些淡黃的旗,長長的旗穗拖在後面,如火焰一樣搖曳,原本該是家族紋章的地方放著神的標記:光之王的烈焰紅心。
“大家都說,等史坦尼斯親臨城下,他的人馬將達到喬佛裡的十倍。”
唐託斯捏捏她肩膀。“親愛的,兵力多寡並不重要,他們在大河對岸,沒有船過不來。”
“可他有船,而且比喬佛裡的多。”
“風息堡到這兒路程遙遠,艦隊需經馬賽岬,穿過喉道,進入黑水灣。或許正道諸神會捲起風暴,把他們統統抹去。”唐託斯充滿希望地微笑。“我知道您很不容易,但是孩子,千萬得耐心。等我的朋友回到都城,我們就會有船。您不要怕,請相信您的佛羅理安吧。”
珊莎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肚子裡則有恐懼絞動抽搐,一天比一天強烈。彌賽菈公主離去那天的經歷一直在夢中糾纏不休,夢魘黑暗而令人窒息,令她每每在深晚驚醒,拼命喘氣。群眾的尖叫縈繞耳際,不成詞句,活像動物的嘶喊。他們把她團團圍住,各種東西朝她扔來,還想將她拉下馬,若不是獵狗殺開一條血路來救她,後果不堪設想。想想看,他們將總主教撕成碎片,用石頭砸扁了艾倫爵士的頭。您不要怕!他居然要我別害怕!
其實全城都陷入了恐慌。珊莎在城堡圍牆上看到,老百姓們統統關閉窗戶,上好門閂,似乎這樣就能保住性命。上次君臨城陷,蘭尼斯特家肆意姦淫擄掠,帶走幾百條人命,那一次還是開城投降的。而今小惡魔意圖抵抗,城破之後的下場可想而知。
唐託斯還在喋喋不休。“如果我還是騎士,就得穿上盔甲,和其他人一起守城。我真該親吻喬佛裡國王的腳,真心實意地感謝他的安排。”
“你去謝他把你變成弄臣,他就會讓你再做回騎士,”珊莎尖刻地說。
唐託斯咯咯笑道:“我的瓊琪是個聰明姑娘,不是嗎?”
“喬佛裡和他母親說我很笨。”
“他們這樣想就好,親愛的,這樣您更安全。瑟曦太后,小惡魔以及瓦里斯這些人當彼此是毒蛇猛獸,像老鷹一樣互相盯得緊緊的,到處花錢僱人探聽訊息,但坦妲伯爵夫人的女兒就沒人勞神關心,對不對?”唐託斯捂住嘴巴,打了個嗝。“諸神保佑您,我的小瓊琪。”他的淚水湧上來,是酒的緣故。“快給您的佛羅理安一個小小的吻吧。一個幸運之吻。”他搖搖晃晃地向她靠近。
珊莎避開他探出的溼潤雙唇,輕輕吻在他鬍子拉碴的臉頰上,並跟他道晚安,竭盡全力才沒有哭泣。最近她哭得太多。這樣很不體面,她知道,但就是控制不住。有時為了一些瑣事,眼淚便掉下來,怎麼都收不住。
梅葛樓的吊橋無人看守。小惡魔將大部分金袍衛士調去守城,而白袍的御林鐵衛們而今也忙得不可開交,無暇步步尾隨她。只要別離開城堡,珊莎想去哪兒就可以去哪兒,但她哪兒也不想去。
她穿過佈滿尖銳鐵刺的乾涸護城河,走上狹窄的高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