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非斜倚在櫥櫃上,吊兒郎當地挽著發冠上的流蘇玩。“我的大小姐,你真是天真得可以,我藍非是怎樣的一個人我都不明白了,那些女人還荒唐可笑的說愛我,豈不滑天下之大稽!”他喜歡女人婉約的身體曲線,喜歡她們的萬種風情,或嗔或笑,可是就僅僅於這樣,別人拿愛來要脅他,難道他就要一個個挖心掏肺地愛回去?遊戲人間也要遵守遊戲規則的,若是都要靠男人來回護她,那他可就累了。
無鹽氣黑一張臉。“我會記牢藍公子你的無情無義,永誌不忘的。”
“長得嚇人就不要隨便生氣,你這樣會害本公子半夜做睡夢的。”他嬉笑謾罵,大而動人的眼睛閃著捉弄的光芒。
“你真叫人失望。”無鹽乏力地搖頭。他叫人連憎恨都嫌多餘。
瞧見她話中那發自真心誠摯的惋惜,藍非的心被重重地撞擊了下,他黑瞳中的玩世不恭有一霎時換上不明的情緒,也就是那一絲絲,又被戲謔取代。
“是君心緒太無聊,種了希望又怨失望,幹本公子底事。”首度真槍實彈的交戰,無鹽敗得一敗塗地。
是啊,她對他冀望什麼,失望是自找的。
春夜多雨,冷雨敲在瓦上,更生寒意。
半個時辰前翻的弗在臘炬成殘後還是在同一處,無鹽託著腮一任窗外的雨滴從屋槽潑撒進來,她不能睡,她知道只要自己歇下,那糾纏多年的噩夢又會張牙舞爪地化成群魔來找她。
一夜不睡,不要緊的,反正她畫圖的時間也常在夜裡,是今天受了刺激才心緒不寧。
無法動筆工作,也看不下書,只招來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不要緊的,熬過今夜,就會沒事。
看著已經打包好的小包包,心中那股紊亂的氣息終於平緩了些。
天一亮,她就會離開這地方,還她一片清淨無為。
“都敲過三更了,幹麼還不睡?”磁性好聽的聲音自無鹽的背後傳來,嚇得本來就心神不寧的她差點兒從椅子上跌下。
“你又來做什麼?”又是醉醺醺的藍公子。
“我怎麼知道,問我的腳吧,它自動自發就走到這裡來了。”看似喝醉的黑眸的眼卻不濁。
“你就一定要用這種蹙腳的理由才成立自已的放肆和無禮?”他究竟懂不懂尊重兩字的寫法?
因為沒想到他會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闖進來,她完全來不及覆上蒙面的紗布,心中著實氣惱。
“不用戴了,這裡又沒外人。”該醜,該不入眼的、噁心的,他都看過了,而且,其實驚心動魄地看過之後,好像她的面目也沒預設立場時的難看,尤其,她那雙氣質斐然的眼睛,那裡頭的輕冷幽邃很耐人尋味。
“對我來說,你是外到不能再外的'外人'。”
“你真見外。”他把剛從花園順手摘來的晚玉香放在書桌上。“送你,不過,”但書出現。“我是看著滿園花香,做個順水人情。”
“你還真客氣了。”無鹽板著臉,對他純粹一臉的敷衍。
“哪裡哪裡。”撣掉肩胛的霧珠,他自顧脫去金蔥綠領的披風,呵欠逸出。
“晚安。”什麼?
“慢著,你想做什麼,”他厚顏無恥地不會又想搶她的床褥吧?
“夜深了,我奔波了一天,當然是安歇啊,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懂。”這還算是女人嗎?
無鹽大為光火。
她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卻沒想到已經到了讓人不擇手段要趕她出去的地步。
雖說兩岸依柳園是她暫住的場所,名正百順的主子是那個情場浪子,她算什麼?什麼都不是。
“你睡吧,愛怎麼睡都隨你。”仗勢欺人,是有錢人的產物,不知良心為何,是副產品,要求他們一份尊重恐怕比登天還難…
無鹽嘔氣地轉回書桌前,心緒全無地在硯臺中注人清水,捻起墨條研磨起來。
磨墨也是修身養性的一種,尤其這方石硯是她師父送她的十歲禮物。
想起郭問的種種,腕間的使勁緩緩化成巧柔,胸臆間的煩悶也像水汁化人墨黑的一方空間,她的心隨著圓熟的動作,一點一點沉澱了。
藍非成著剛剛還怒火奔騰的無鹽,滿心不解。
上一瞬間她還氣得要死,下一瞬是什麼改變她的心情?能確定的是原因絕對不是他。
好氣好氣,她連看他一眼都不肯。
好氣,好氣……
想忽視他?那不行……
漂亮的臉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