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跑過去一看,差點沒笑出聲來,原來居然是一烤熟的紅薯,一個個拳頭大小,孤零零地堆在灶臺角落上。
“吃吧,不過要快點,隨時會有人來檢查的。”阿牛一邊說,一邊迅速地拿起來往自己嘴巴里塞。
那一頓紅薯吃得我這輩子難以忘記,因為我差點被噎死。
剛吃到一半,忽然門外傳來有人跑過去的腳步聲,我和阿牛同時停止咀嚼,然後抓起幾個紅薯就跑,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吃了些食物,我跑得有力多了,不過在吞嚥下去的時候居然噎住了。
我顧不得許多,勉強翻過去就摔倒在地上,那一刻真的感覺自己難受死了,整個身體的血都往腦門人衝,呼吸越來越困難,阿牛趕緊幫我拍著後背,還好,那團紅薯終於下去了。
我氣喘吁吁地回頭望去,想看看是哪個王八蛋差點嚇死我,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雖然天黑,可是那天晚上的月光非常白,所以我們很清楚地看到那人正是小李。
“跟著他。”阿牛忽然招了招手。想想也是,反正出來了,乾脆跟著看看到底這小子去幹了什麼,於是我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我和阿牛在小李後面始終保持著幾十米的距離,再遠點就看不清他往哪邊走了。而這個傢伙也相當小心,走走停停,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曉得山路越來越崎嶇,我開始懷疑他到底要去什麼鬼地方。
終於,我們在農場北面的一個半山腰停住了,小李往一間寬敞的草棚屋走去,屋子外面還有好大一個雞舍,不過估計雞都趕進去了吧,裡面一隻雞也沒有。
想想可笑,這一帶的老鄉很多人都討厭我們。前些日子我和阿牛還有其他幾個人還偷過老鄉的雞,雖然留了一點錢,但其實跟明搶沒區別。這種事情屢見不鮮,有些人罵幾句也就算了,更有些好心的大娘看我們可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到。而我們也不會經常去幹這下三濫的事情,偶爾實在肚子裡刮不出一點油水了才會打打牙祭,但這就把很多人弄得對雞提心吊膽,一到入夜就趕進自家屋子了。
我和阿牛小心地貓著腰走過去,扒著門縫往裡看,那門是竹子編制而成的,夏天裡涼快透氣,所以縫隙也多。
透過屋子裡不亮的燈光,我居然看到小李那小子正端著一隻大大的藍色瓷碗咕咚咕咚喝著湯。
是雞湯,那香味順著門縫飄出來,我口水幾乎都快流出來了,先前還覺得紅薯是最好的美味,而現在幾乎連它的味道都記不得了。
“翠,你為啥從來不吃點啊?”小李放下碗,柔聲說道。我看不到屋子裡的另外一個人,因為小李是坐著的,而那個人似乎是站在一旁。
“你吃啊,我看著你吃我就高興了。你是有知識的人,整天要費腦子,連隊的憶苦飯會吃傻你的,我心疼。”那個叫翠的人居然還是個年輕女孩子,聲音脆得像剛摘的蘋果,甜得如同入秋的沙橘。我忽然嘴巴里開始泛出酸水,也不知道是來自胃,還是來自心裡。
“那你也要吃點啊。弄得我太不好意思了。”小李居然還會主動邀請人家吃,我這是第一次聽到。
“不了,還沒到時候,女娃娃家的不適合吃這時候的雞肉,我們這一帶都這樣,所以養雞都是賣蛋用。”那個翠又說話了,語氣裡充滿了關懷。
“翠,我答應你,只要我回到上海,一定會回來帶你走,我們離開這個鳥地方,離開這個該死的農場,去過一輩子的好日子。”小李忽然也動情地說。
“嗯,我信你。”接著,兩人便沉默不語了。
阿牛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袖,做了個“走”的手勢。於是我和他又返回了宿舍。
剛躺下沒多久,小李也偷偷摸摸進來了,然後和衣躺下,他的呼吸很急促,我斜眼看了看他,這傢伙,連嘴巴上的油水都沒抹乾淨,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兩片嘴唇如同碎裂的玻璃條一樣。
憶苦飯還剩下最後一天,吃完了,指導員決定恢復正常伙食,並且允諾有肉包子,大家正在歡呼雀躍,我卻發現阿牛的表情有些不正常。
我問起他怎麼回事,阿牛卻破天荒地說自己在為小李擔心。
“不是吧?你小子可能也在嫉妒人家又找到個老婆又找到個免費飯票吧?”我半開玩笑地說道。阿牛也不惱,依舊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我。我發覺有些不對,他很少用這種表情對人。
“你不曉得,我其實就是當地人,後來我爹在我剛懂事的時候帶著我離開了這裡。他在世的時候總告訴我不要回來,不過他死了沒多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