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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羽門的袍子鴉總是穿不整齊,大大的衣襟鬆鬆垮垮地耷拉在肩膀上,有時候動一動身子就滑下半邊,露出有著精健肌肉的臂膀,春色大好。而本人卻一直都若無其事地拽一拽衣襟,馬馬虎虎再搭上肩頭。
大概是在屋外太陽曬久了,鴉帶著一頭熱汗回到屋子裡,往茶桌的對面隨地一坐,自己提了茶壺倒滿一杯。
一連喝了三杯以後,皇乙軒都沒有作聲,鴉朝他偷偷地瞄上了幾眼,忽而酣然一笑:“小正的信上說了點啥?”
皇乙軒淡淡地垂下眼睫:“沒什麼,一些南苑的情況,說是可能會再拖上一陣子,南苑的政府不肯妥協,民眾又起亂……”
“哦……”鴉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抓了幾簇頭髮,心思遊蕩地小心翼翼看皇乙軒,“他沒在信裡……說我……不規矩啥的?”
皇乙軒明眸沉靜地看著鴉,沒有作聲。
鴉又努嘴,露出一個俏皮而狡猾的笑容:“你說,要是我真的對你……不規矩,他真的會砍我手指頭嗎?”
“……”
“啊啊,算了,我不想少根手指頭,還是意淫吧,意淫~”
“……”
似乎有點坐不定,鴉快速地喝了幾口茶之後,又起身到廊下去了,屋外的暖陽灑在泛著古舊色澤的木地板上,只照到了鴉垂落在地板上的浴袍衣襬,背影孤拔。
鴉隱在屋簷的暗影下,捲了捲袖子,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然後拉腔說:“夙好像快要出院了,上次去看他時,他說出院以後打算在輝夜城租個房子住下,問我要不要一起……兩個人房租能便宜些吧,我們現在都是無業人員啊!”
皇乙軒端端正正的坐姿,只是略有側目,平心靜氣地朝鴉看過去:“其實,你們如果想接單子,我這邊到是可以給你們經手幾件——”
“啊,不不。我想不用了吧。”鴉沒有轉過頭來,抓了抓後腦勺,輕鬆自在地說,“我已經打算洗手不幹了,慢點先找份臨工打打雜,應該沒什麼問題。實在不行,我還有射擊教練這條路好走。”
皇乙軒遲疑了一下,“你的經紀公司,似乎希望你能重返舞臺。”
他的聲音細細的,淡淡的,就像一縷輕柔的風,掠過以後便難以再尋到蹤影。
鴉像沒聽見似的,做了個深呼吸以後,對著外面的花園蓮池說:“計劃不如變化啊,日子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了。”
三年以前,他和夙是不相往來的陌路人,在同一次行動中彼此對立為敵,皓月之下兩人殺得你死我活鮮血淋漓,那時候自然料不到如今的同舟共濟。
人生際遇,只在一個緣字。為緣而相識,為緣而受傷,為緣而無可奈何。有緣卻未必有分,譬如他和皇乙軒,譬如他和連相柳,都如同是匆匆過客,失之交臂。然而曾經過往,有過的總會留下痕跡,總有人會去記憶。
愛是一種過程,痛過、傷過、恨過、累過,結局如何,未必真要去計較。
鴉這個人很容易看開,即使真的有事也不會掛臉上。他從南苑回來後,待在皇羽門的這段日子,天天就對著蓮池發呆,看起來好像和過去並無二致,但是細心敏銳的皇乙軒還是察覺到一些不同。
連相柳杳無音訊,生死未卜,鴉親眼看著他所身處的戰艦被尹正的主炮轟得支離破碎,生還率渺茫,可是他願意去若無其事地相信:“沒準過個幾年,相柳又突然回來了;又或者過幾天,新聞裡看見他做了南苑的什麼什麼副總理之類的,哈哈……”
一直到很久以後,每當皇乙軒慢步在遊廊下時,還會不經意地去留意鋪滿落葉的臺階,還有少了注目的視線後驀然顯得孤寂了似的蓮花池,總覺得那爽朗的笑聲似乎就一直餘留在庭院中。
如果仔細回想,鴉一直以來,其實都在有意無意地對著蓮看得出神。
【250】
夙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被抬著回到國境內的,當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入住進外科最知名的醫院,還是藉助了司徒空的手腕。
有大半個月,他一直處於半昏半醒的狀態,在無菌病房裡,陷入病床裡的身子單薄得像紙一樣,依靠著營養液維持生命,身上插滿了輸送管,每天有四批醫護人員輪班給他做全身檢查、換紗布、調整用藥劑量、隨時觀察他的情況。如果不是心電圖有顯示,看上去他真像是死了一樣。
夙本人當然不會知道,在那段對他的感官來說像是浸泡在水裡快要溺死似的渾渾噩噩的日子裡,司徒空三天兩頭會到醫院來看看。他當然什麼事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