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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擰著眉頭。

“別老不高興的,你怎麼沒有給軍屬去拜年?”張炳卿瞭解到彭石賢去了學慈的墳地,“有些事不要老是去想,想結了,想成了團反而不好。”

彭石賢顯然不接受這說法,瞪了張炳卿一眼:“華玉去找她伯,恐怕永遠找不回來了——這些你也能夠不想!”

張炳卿啞口了。伯父的失蹤使他悲痛,可又無可奈何,實在說,他內心深處的隱痛絕對不會比別人來得輕:

“大躍進”越來越離譜,弄得*人怨,簡直是瘋勁發作。張仁茂與偶爾回家的幹部侄兒談起,更是揪心。以前,兩人對農村政策與農民疾苦有過討論,有過爭執,還發生過沖突。後來,伯侄倆顯得心氣平和了些。張仁茂體諒到侄兒辦事的難處,說話時只是嘆息身邊一些人的生活景況,少有評判,侄兒不問,他便不答;張炳卿則少了許多“幹部腔”,實際上,他對上頭的某些政策也產生了懷疑,對伯父多取勸解態度,有時還表示一定程度的認可。但前一次,張炳卿隨檢查組回到小鎮,晚上回家,卻特意找伯父談了一次話,看那樣子還很認真:“伯,你往後說話得小心呢!這形勢你一點也見不到麼?”張仁茂睜大眼睛:“我見不到,你是見到了死鬼吃活人,還是活人吃死鬼?”接著,張炳卿說出了事情的由來。白天,聽過龔淑瑤關於“深耕密植”的工作彙報,散會出門,姜信和招呼張炳卿走到一塊,說:仁茂伯拿自己當你部長的老太爺,把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還常講怪話,咒罵大躍進,我們聽著沒事,不計較,可別把影響弄大了,一旦惹上麻煩,到時,就怕我們還難以向你部長作個交代呢!

張仁茂低頭聽著,待吸完了幾袋旱菸,他用菸斗重重地敲了幾下木板壁,說:“姜信和是替龔淑瑤傳話,那婆娘太鬼怪了!”張炳卿見伯父這麼說話,也有些生氣地說:“您別老怨著人家吧,伯!您就不該為侄兒想想?我這幹部快當不下去了呢,讓您忍著點,您怎麼就偏是不行呀!”

張仁茂望著侄兒,看他那樣子,有埋怨,也有困苦,便不吭聲,也就沒有說出這件事情的原委來。那是幾個月前的事。“大躍進”離不開檢查評比、現場批鬥,各類名目的檢查團如車水馬龍似地轉,迎來送去少不得要扎彩門,這事很快攀比成風,於是,老篾匠張仁茂派上了用場,白天黑夜,風裡雨裡,他不能不聽差遣,但心裡不舒坦,也就作不來慢喊急到,有時還不免出現急喊慢到的情形。上回,小鎮的彩門數目少,架勢小,裝飾沒氣概,在大檢查大評比中落了後,於是鎮政府決定要在門前扎出個“衛星彩門”來。當時,天正下著瓢潑似的大雨,抽調的幾十個人由姜信和指揮著上山砍樹、拖竹、折松枝去了,只有張仁茂留在現場開竹剖篾。龔淑瑤很重視這事,也親臨現場督戰。她戴著個斗笠站在雨地裡,設想著這彩門該如何搭才能出色,見張仁茂坐在廊簷下低頭剖篾,便招呼他:“仁茂伯,你過來看看——”張仁茂抬起頭來望了一眼,見龔淑瑤正掉頭與一個過路的幹部說起了彩門的事,便沒去答理她,又低頭忙手上的活計了,那幹部一走,龔淑瑤再次朝張仁茂喊:“仁茂伯,我讓你來,你就過來看看呀!”張仁茂仍未起身:“你讓我看什麼?我看這天色早著呢!”一聽這話,龔淑瑤感到張仁茂是怪她少了點客氣,便帶笑走過去:“我說伯呀,搭彩門的事,您是行家,就學個老黃忠吧,大家都躍進了,您能不躍進?”她還讓張仁茂負責技術指導,說這是給幹部家屬帶個頭,也是為張部長爭光。張仁茂見鎮長說話的態度熱乎了,在推卻之間帶出句玩笑話:“嗨,什麼躍進呢,一隻老蛤蟆還能躍到哪兒去?再一躍就會躍進到墳墓裡去了!”龔淑瑤聽了一頓,但只說:“伯,您說笑得遠了,幸虧只讓我聽到,要不,可麻煩呢!”

張仁茂早沒有了按捺不住的豪氣。他那話的意思不過是說他自己這“老蛤蟆”快進墳墓了,如果不是有意曲解也扯不上咒罵大躍進,幾個月過去,龔淑瑤並沒有生出什麼事來,前不久,在一次佈置迎接檢查的幹部會上,她卻突然放出了這樣的話:“誰擋著任務完不成就搬誰的石頭,你們下面有人敢不聽使喚,就拉出來批鬥!有我在,不管是什麼人,哪怕是部長省長的祖宗也無例外!”這講話的腔板腔調是從上面學來的,而特別提到部長的祖宗(省長祖宗作陪)卻是龔淑瑤的意思。吳國芬聽了,想,真是有誰反映了伯父的什麼情況麼?伯對許多事不情願,不積極,可伯怎麼也不會拿侄子的頭銜去壓別人的,龔淑瑤的話哪種說法不行,怎麼就非得如此旁敲側擊不可?真說,她也沒這個必要呀!

國芬婉轉地勸過伯父往後說話得留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