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呢,不留著點心不行,不然,到時怎麼說話?”班主任又逗問他:“你沒把他們赤條條地抓在手上,到時能怎麼說話?偏你不怕郭大人的耙頭麼!”鍋爐工一笑,作了個手到擒來的樣子。但他又馬上懇求這位班主任:“猴頭讀這幾年書不易,他家世世代代就這個讀書人,都指望著他有點出息,可他嘴皮子容易漏話,還得請你多多擔待呢!”班主任只得說:“好吧,我沒問你什麼,你也沒說什麼──猴頭的學習成績很不錯,那你也多關照他一些吧!”
鍋爐工當晚就關照了猴頭,狠狠擰著他的耳朵,用指頭戳著他的臉皮罵:“你就不想有個出息,讓你閉上這張嘴能死人麼!”
猴頭愛他姐夫,也怕他姐夫,姐夫供著他大半的學費,儘管他的耳朵給擰麻木了,讓他痛出了眼淚,他也沒有吭聲,可是,要讓他閉住那張嘴又真是作難。他並不信服姐夫:難道我就非得去向郭紅鼻子討出息不可?
沒過幾天,猴頭又把這事告訴了彭石賢,他也囑咐彭石賢千萬別跟人去說:“郭紅鼻子是條惡狗,小心讓他咬著了!”
彭石賢不怕咬著自己,他首先想到的是,郭洪斌是不是咬過李超蘭,該沒有咬到吧,他記起李超蘭那次邀他一同去縣政府找張炳卿的事,他後悔當時沒問個明白,現在他才弄清了李超蘭沒有入上團的原因,對猴頭說:“真該剮了這紅鼻子!”
彭石賢愛寫愛畫的習慣改不了,可他小心多了,給課桌上了把小鐵鎖,他在一個作業本上抄錄了些詩句,其中有普希金和萊蒙托夫的,也有拜倫和雪萊的。有時,還把自己偶爾想到,自以為不錯的句子或者小詩塞在裡面。比如在普希金的愛情詩後面就冒出來這樣的句子:
我懷念著你,
像在冬天裡懷念著春風;
我向往著你,
像在黑夜裡嚮往著黎明。
。。。
翻過幾頁之後,又有這樣費解的話:
難道這就到了我追悼你的時候:
那冰雪覆蓋著的草地,
那陰雲遮沒了的星辰,
所有那一些被寒冷的北風
吞噬掉了的歡樂的笑語歌聲?
這是彭石賢一天黃昏獨自從青草地回來寫的,他記起了辦詩社的那些日子。只是這詩省去了標題,而且被拆散記錄下來。
這些類詩句本不成為問題,但現在風聲鶴戾,彭石賢感到了它們很有可能招惹禍端。所以總把本子放在抽屜的底下,再加上鎖,但是抽屜得常開常關,而這個特殊的作業本與其他作業本相混,也難免發生失誤,有一次就被當作數學作業本交到課代表手上,幸而隨即追了回來,另一次還真惹了點小麻煩,那天上第七節課時,他想起了幾句詩,便把那個本子拿出來放在課本下面偷著寫,這時正好遇著老師提問,待他緊張地應付過去便下課了,竟忘記把本子收到抽屜裡去,吃晚飯的時候突然記起這事,便丟了飯碗回教室去找,進門時正遇著陳燦英在翻李超蘭的抽屜。彭石賢一進教室,陳燦英拿起一個圓規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做作業。彭石賢急著尋找他那個作業本,課桌上沒有,四周的地面上也沒有,他開了抽屜鎖,把裡面的東西全翻了出來,仍然沒有。他懷疑是陳燦英拿走了,便發出告示:“誰拿我的本子了?”陳燦英沒理睬他,彭石賢便直接地問:“陳燦英,你見到我的本子沒有?”陳燦英留意到彭石賢剛才翻倒抽屜時那慌忙著急的樣子,便回答說:“你丟了個什麼本子?”
“你管它是什麼本子,拿了就還給我!”彭石賢見陳燦英的回話並不否定拿了,更認定是她拿了無疑,說話的口氣很不耐煩,而陳燦英她也有意要與彭石賢較勁:
“是不是個日記本?你不說明白,讓我還你什麼?”
“我沒有日記本──你有資格過問這些嗎?告訴你,翻人家的抽屜,偷看人家的日記是違法的!”
“違法?你去告我吧──誰偷看了你那不可見人的本子!”
“你敢抵賴──剛才我就見你翻了別人的抽屜!”
以前,陳燦英為抄作業的事曾與彭石賢大吵過一場,當時,她很潑辣,可畢竟有點理虧心虛,讓彭石賢幾句話嗆得掉了眼淚,這一次可不是那情景了:
“我高興翻就翻,李超蘭是你什麼人?我翻她的抽屜幹你什麼事──你算什麼東西!”
這是罵人,彭石賢氣極了,竟然走近前去,忍不住要動手:“你敢到處亂翻!”
陳燦英不出聲,可也不退讓,瞪園了一雙眼睛。
正在這時,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