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勻瓏喝下一口溫潤的香片,不予回應。都到這節骨眼了,還來跟他討價還價?
“議政時可以不焚香嗎?”小老虎自知理虧,垂頭喪氣懇求。
“焚香是為了驅趕宮內的蚊蟲穢氣。”也為了他的私心。穆勻瓏道:“無妨。你事先交代內務府,朕不在,監國的紹王爺最大。”
“臣弟不敢。”穆勻琥這下子又擺出恭敬臉色,慨然地道:“等皇兄十日後從天首山回來,臣弟必不負所托,將朝政完好交還皇兄。”
“好。”穆勻瓏點頭,垂眼望向青碧的茶水。
明天一早,他就得束裝西行,由大臣和侍衛扈從前往穆氏發源聖地天首山,進行登基後第一次的祭天大典。
五日前行兼作準備,二日祭拜,再花三日趕回京城,的確是十日。
“其實……”穆勻瓏轉著茶碗,不疾不徐地道:“既已監國十日,再加個十天半月如何?”
“皇兄你?”穆勻琥忽然明白皇兄的意圖,一雙濃眉大眼睜得更大,拔高嗓子問道:“皇叔、丞相他們知道嗎?”
“朕打過招呼了,他們會盡全力協助你處理朝政。”
“我是最後知道的?”穆勻琥指著自己的紅鼻子問道。
“國事不能停,還請紹王爺費心了。”
穆勻號欲哭無淚。監國何等大事,他竟不知不覺被皇兄陷害了;他還鼻子不通,有病在身啊!
“哈泣!哈泣!”只好用力打兩個噴嚏以示抗議。
穆勻瓏挑起眉毛看他,似乎在問他噴嚏怎麼打個沒完沒了。
“皇兄今日佩的是蓮蕊香袋吧,哪來的麝香味?哈——哈泣!”穆勻號才試著聞了聞,又打了一個大噴嚏。
“香袋早拿掉了,味道也洗掉了,你鼻子不好還聞得到?”
“不是不好,是太靈敏,嗅不得任何香味。”穆勻琥用力呼嚕呼嚕擤鼻子。“還有皇兄帶進來的花粉味兒,臣弟也無福消受。”
“你這雖不是病,情況卻是一年比一年嚴重。”穆勻瓏皺了眉頭。
“這回微服查訪民情,為兄的會幫你尋幾味民間秘方。”
“皇兄早日平安歸來便好,別管臣弟。”穆勻琥本來還在說氣話,一看到兄長關切的神情,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負氣耍賴的吵鬧小童。
趁著祭天回程之便,皇兄難得微服出訪,既能瞭解民情,又能到處走走散散心,卻還要記掛著為他尋找秘方,皇兄會不會太忙了些?
他心虛地抬起眼;皇兄依然神色沉靜,雙手將茶碗端到了鼻際,閉上眼睛,正在緩緩地、深深地吸聞那芬芳的茉莉茶香。
記憶恍惚拉向童年,御花園裡百花盛開,萬紫千紅,小兄弟倆玩累了,哥哥採下一朵花用力聞著,聞完了,興匆匆湊到他鼻子前,他立刻回以一個大噴嚏。
他笑了出來。還記得小皇兄聞著花香,眯著的眼睛就會發亮,嘴角也會綻開歡喜的笑容,聞了又聞,再珍重地將小花壓進了書本里。
多年後,皇兄還是愛聞花香,而且變本加厲,佩香袋、調香粉、點香爐、植香車、編香譜,一日無香不歡,聞上了香味就精神抖擻……可惜呀可惜,他這鼻子有毛病的弟弟竟是沒有福氣與皇兄同享聞香之樂。
“阿弟記得小時候,”穆勻琥用著孩提時的口吻。“哥你倒了半瓶母后的香露水泡澡,全身香了好久,害我不敢找哥玩。哥你還記得嗎?”
“七歲那年的事。”穆勻瓏也笑了。“其實只要一滴就夠了。”
“皇兄這麼愛聞香味,就別忙著為臣弟找秘方了,不如去搜羅你喜歡的奇香,好好玩一玩。”
“宮裡庫房多的是奇香,有東海的龍涎香、極北冰原的闢寒香、南洋的千步香,還有我穆家天首山的靈犀香,朕還有什麼香沒見過?”
“皇兄還欠一樣最珍貴的香。”
“嗯?”穆勻瓏仍是抬起眉,以慣有的眼神問話。
“軟、玉、溫、香。”穆勻琥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嗯。”
反應這麼冷淡?穆勻琥指向小桌上的一個紅木盒,有點激動地道:“裡頭有十二件奏摺,其中有六件促請皇上儘早封后完成大婚。”
“你都看過了?很好。”穆勻瓏笑道:“你明天就這麼批。南北運河只講好處,沒提到開鑿所耗費的民力和金錢,退回工部再議;北疆植林一事,務必選擇擋得住風沙的楊樹和棗樹,另外……”
“皇兄什麼時候看過的?”這下子換穆勻琥吃驚了;有的奏摺一翻十幾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