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之以鼻。
“不然你的臉為什麼突然紅成猴兒屁股似的?”她不服氣地道。
“咳!”他清了清喉嚨,濃眉皺了起來。“哪來那麼多閒工夫問這奇奇怪怪、有的沒的?”
“這才不是奇奇怪怪、有的沒的,我是很認真!”
“對了,你方才把蓮蓉包捏得太大了些,應當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分量,取其精緻可愛之意;且第三道是讓人在吃完酸酸甜甜冷盤後,甜潤一潤嘴,分量只宜巧不宜多!”
“師父!”
“別師父了,等會兒再重新捏一籠新的,這次麵糰滾圓一些,做小一點,聽見沒有?”
見他一直避而不談,拚命追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的東施施,原本亮晶晶的眼兒,不禁有些黯淡了。
這問題真的很難嗎?為什麼他總不正面回答?
難道他也不知道他喜歡上她什麼嗎?
可是話說回來,怎麼會有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動心的?
師父是當真害羞?還是……他已經後悔惹上她這個既不懂事又煩人的小丫頭了?
東施施單純的迷惑,不知不覺間,演變成了更深的忐忑惶惑不安。夜深,在掀起蒸籠上蓋,在騰騰白色熱氣飄散中,小巧雪白的“鴛鴦同心”蓬蓉包終於出爐了。可是東施施咬下那原該滿口柔軟綿甜芬芳的小蓮蓉包時,本就吃不出甜鹹的唇齒間,卻依稀嚐到了一縷縷的苦澀。
“這‘鴛鴦同心’ 成功了。”駱揚吃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成功了嗎?”她臉上難掩一絲落寞,懷疑地問。
“怎麼了?”他終於察覺到她的異狀,黑眸湧現濃濃關切之情。“你的臉色怎麼怪怪的?是不是在灶口守得太久,熱壞了?要不要喝口水?我去幫你斟!”
她仰起頭,接觸到他那雙坦蕩無飾的真心關懷眼神,驀地心頭一熱,所有的忐忑和惴惴不安瞬間煙消雲散。
對啊,她究竟在耍什麼白痴呀?
師父是個頂天立地、言出必行的好男兒,他既然說了喜歡她,那便是真真正正地將她放入了心坎裡,這才會做此表示的。
所以她怎麼可以因為自個兒的胡思亂想、心神不安,就開始懷疑起師父待她的真心呢?
“師父,我真是個笨蛋。”
“你是啊。”駱揚先是一怔,隨即大笑,親暱寵愛地捏了捏她傻氣粉嫩的小臉,“怎麼,你是現在才知道的嗎?”他爽朗的笑聲再度令她像服了一記定心丸般,一顆驚惶不安的心,又妥妥貼貼地回到了胸口,暖暖的、熱熱的……無比安定。
第四道“鳳凰于飛”是以肥美野雁抹上特調濃厚醬料,再淋以麥芽水,入烤爐掛烤而成,金黃脆皮、肉嫩鮮甜,入口鹹、香、甜、酥、嫩……五味合一,令人聞之垂涎,食之陶醉。
這道菜技術考究,無論是哪一個環節都錯失不得,尤其是那一門烤功,東施施足足磨了五日才精通。
雖然她自覺進步緩慢,可駱揚嘴裡不說,心底卻是驚異極了。
“難怪她小時候有廚藝神童的美名,”他不禁流露出激賞之色,自言自語,“果然有慧根,一點就通。”光是這門烤功,尋常學徒若沒習得三年五載,根本無法得窺其中奧妙。可是她不過區區五日,就能烤出頗具水平的雁肉,實在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徒弟這般天資聰穎,他這師父教起來也格外有勁兒,於是駱揚決意傾囊相授,將許多他獨自研發出的醬料與料理手法全數教予她。
在師父了得,徒弟勤快之下,東家一十八套料理在短短二十日內,完美地一一呈現出來。
“施施,做得好!”在最後第一十八道“花好月圓”甜湯圓滿完成之後,駱揚難掩與有榮焉的驕傲之色,笑著拍了拍她的肩頭,“我就說你一定行的。”
“我真的……親手完成了我們東家祖傳一十八套大菜?!”她一臉感動和不敢置信,簡直像在做夢一樣。
一定是在做夢吧?她可是東施施耶,那個一向被奶奶與爹爹放棄、也被她自己給拋棄了的灶房白痴,居然能夠憑藉著自己的雙手,完整且完美地把東家祖傳一十八套聞名遐邇、人人稱讚的婚宴大菜全做了出來?而且還能博得師父這個嚴苛的料理大師說一個“好”字?
看著那一隻描玉藍彩鬥花碗裡裝盛的“花好月圓”——湯色金黃如琥珀、圓子雪白滾圓如明珠,小小桂花嬌俏迷人地飄蕩在其中,雖然她嘗不出滋味究竟有多甜美軟糯可口,但是從駱揚讚賞的笑眼和內膳房眾御廚吃得嘔舌不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