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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只是辦公室裡突然爆發出的笑聲破壞了平衡的美感。有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算了吧,你還有笑話可看呢,你們病房裡的人真逗。哪像我房裡的,小小年紀自閉症,從來不說話,笑臉也沒有,成天就是看著窗子發呆,問她話也不說。她爸爸又是大款,得罪不得,成天的看著她臉色做事。”“你房裡的,就是特護病室裡的那個小姑娘?”“對。”

立馬有人附和:“哦我知道,就是宮外孕拖了很久才來開刀的那個嘛。她名字很特別,案例又特別,上次樓下婦產的醫生一見她就認出來了。說這個小女生被她一個朋友帶來的,一看就知道沒有25,當時她朋友在,不好說。果然啊,她只有18吧。”

“嗯,挺可憐的,那麼年輕,就被切除一側輸卵管,以後要想有孩子也不容易,而且她這樣,還能嫁什麼好人家,她爸爸的臉大概都要被丟光了,我要有這麼一個女兒,早不認了。”

“這有什麼,她爸那麼有錢,隨便拉一個也是青年才俊,再說了,誰會把這種事去做宣傳啊!”

那盆修得尖尖的發財竹頂在流年的手指上,痛得她猛地回神。

世界原來永遠無法清淨,生活在繭中,偶爾出來透透氣,便會被流言傷的痛徹心扉。

是夜,悶熱異常,彷彿又回到那個大雨滂沱的夜裡。可是沒有人在她身畔抱著她,輕輕地喚著,流年。

痛,全身都痛。小腹的傷口忽然有撕裂般的感覺。流年身下的被單溼透,額上的汗淌下來流進眼睛裡。

白光驟然劃過天際,流年驚得渾身抽搐,傷口也跟著動,揪心揪肺的難受。流年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纏在一起,擰住她的痛處,用力絞著。胃裡翻滾的厲害,她這才想起自己一天沒吃東西了。

可是那種欲嘔的感覺不放過她,嗓子眼裡湧上一股血腥味。來不及抬手,粘膩的液體已經衝喉而出,洋洋灑灑落在淺色的被單上,一點點暈開,像是山水潑墨畫,漾成大朵紅色薔薇。

窗玻璃嘩嘩作響,似有尖叫聲劃過,像是蘇雲年的聲音,又像是嬰兒啼哭聲。

修建花枝的剪刀近在咫尺,窗玻璃撞擊的越來越厲害。流年終於忍不住尖叫,攥住那把好像是她唯一救命稻草的剪刀。

病房猶如黑洞,她第一次如此討厭黑暗,總覺得有什麼人站在陰影裡看著她,待她回頭,叫她一聲:媽媽。

那兩個字衝破了流年最後的堅強,她將那把剪刀緊緊貼在胸口。冰冷的觸感,逝者的觸感,像極了阿婆走時的溫度。黑暗中的目光閃爍不熄,無處不在的壓迫感逼得她渾身發軟。

流年只能逃,手腳並用在樓梯上跌跌撞撞爬行。頂樓的風吹過她的臉,頭髮四散飄舞,打在臉上極不舒服,但是她心裡的恐懼被吹散了一點。空曠,安靜,最重要的是,這裡有燈光,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她爬上了圍欄,坐下,懷裡的剪刀已經被她的體溫捂熱了。阿婆的庇佑似乎一下就消失了,流年又開始發抖。

後背冷汗涔涔,那種被人注視著的感覺再一次浮上來。流年徒勞地前後轉動,想看看有沒有別的影子在她周圍。恐懼攥著她的心臟。

風越來越大,吹在耳邊全變成了微不可聞的話語呢喃,好像在說:跳下去,陪我,陪我……連懷裡的剪刀都不安分地動了起來,有引力般牽著她的手,劃開尖利的刀口,擱在手腕的靜脈處。刀口還是涼的,泛著幽光,像是一雙眼睛盯著她,鼓舞著她:只要一刀,你就可以見到許多人,你不會孤單了。

皮肉綻開的聲音在暗夜裡格外清晰,流年揚手,剪刀迎風墜下,連著飛濺而出的血,落入不知名的深淵。去哪裡了呢,會在哪裡?這一切充滿神秘好奇,流年探頭,幾秒後,清脆的金屬落地聲“叮”的傳來。

人掉下去會是哪種聲音呢?

來不及她實際行動了,她被人從身後死死抱住,隨即又有幾個人衝上來,架著她。流年掙扎,手上的血順著被架起的胳膊回流下來,那些人的力氣太大,扯得她疼。流年“哇”大哭,“放開我,放開。徐景平,你叫他們放開!”

徐景平站在她後面,對她的突然出聲感到驚詫無比,心一軟,抱住她的頭靠在自己懷裡。向著一群嚇傻的護理人員發令:“快來替她止血啊!”那些血像水管裡的水,怎麼關也關不上。

“不要,徐景平,你放開我。不要蒙著我的眼睛,不要啊……媽媽,救我啊,媽媽,阿婆……帶我走吧,媽媽,帶我走吧,我受不了了……徐景平,你讓我走吧,媽媽在等我呢……”

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