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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微薄的空氣有如救命稻草,流年拼命的吸著,隨即有冷冰冰的細管通進她的鼻腔,還帶著涼意的氧氣灌入體內,她終於可以真正的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了。

日日有人從這扇門進進出出,流年被吵得無法安寧,她向來喜靜,對人多的地方甚是敏感。但徐景平是有錢人,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個月來,心理醫生換了不下五個。

徐景平那樣的人看上去溫和無害,發起火來也不動聲色。流年已經一個月沒有開過口了,她不想說話,不想接受無聊的心理診療。但顯然徐景平很有空,每日必來報到,帶來一堆無用的東西。那些人無法讓她開口,不出幾天,徐景平就會請他們走路。

其實她知道自己沒有所謂的自閉症,她雖然不說話,但她有思想,有意識。那些心理醫生卻一遍遍在她面前開導,將她的瘡疤揭得所剩無幾,提醒她不光彩的過去。

流年喜歡呆在陰影裡,因為黑暗中,無需看見太陽起落,無需知曉時光流逝。程灝知道,所以他總是在她面前站得筆直挺拔,讓她站在他的影子裡。她厭惡陽光,渴望每天都是陰天。厭惡長大,渴望每天都是童年,儘管她的童年從沒有父親這個字眼。

顯然徐景平來到她的身邊不是以父親的身份出現,他所做的遠遠沒有達到父親的標準。一個父親,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這麼不堪的被送進醫院,不會允許她的難堪被暴露於人前。而徐景平,光明磊落得不似一個為了女兒千里迢迢奔赴而來的父親。

流年可以住高階病房,可以有特護照看,可以享受其他人無法享受的待遇,但她的自尊心無法彌補。別人對徐景平的客氣,只是因為他有錢,但這些錢買不來她的自尊。一個女孩子,出了這樣的事,任誰不會在背後指摘兩句。

連徐景平都來過問她,以關愛的口吻,和顏悅色:“流年,這件事我不怪你,你也別想太多。流年,看著你這樣我也不好受,我知道從小我就不在你身邊,你受的苦比別人多,我不能再看著你這麼下去了。流年,你告訴我是誰,我替你去找他好不好?”

找著了又怎麼樣,用錢擺平。似乎不太可能,程灝家並不缺錢。找人脈,也不現實,程建新能爬到市長的位置,怎能沒有本事。

所以流年不打算開口,更何況這事件的本源在程灝那裡,程灝是乖寶寶,若是他知曉這樣的結果,興許不等他父親的反對就自己退縮了。

但徐景平也有優點,流年向來不受管束,而她也從來聽話,徐景平除了在物質方面盡力補償外,不多做干涉,這至少保留了她的內心空間。

徐景平問她:“流年你恨我嗎?”流年沒有作答,因為答案很顯然,是恨的,不為了他從未進過當父親的義務,只為蘇雲年的一腔痴怨付諸東流。她從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包括程灝,他們少不更事,他們也有過甜蜜浪漫,他們許過的諾言成就過蘇流年。但徐景平不同,第一次聽見他的名字,他就成了死亡的代名詞。

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自己趕上學校開學,自閉症,腦震盪,宮外孕,每一個都不是美好的詞彙。徐景平說,不用擔心,等你身體養好了再說。流年對自己說,就算了吧,安分守己的生活,即便程灝真的能在兩年後歸來,他們也回不去了。

就像是半生緣中的曼楨對世鈞說的,我們回不去了。因為相隔太久,誰算得準時光的威力,猶如她的名字,在蘇雲年看來,是在向白流蘇致敬。在蘇流年看來,卻另有一番解釋,流水一般的年華,時光易逝催人老,愛情裡,最不能相信的不是甜言蜜語,而是奪人年華的流水時光。

光影交錯的年少像海,流年一直在漂泊,等到到達彼岸,才發現那時間的長河已然帶走了一切,親人,少年,和流年挽留不及的青澀青春,她孑然一身,孤軍奮戰,直到她走不下去。

可有誰知道她早就撐不住了,那一次令人手忙腳亂的搶救,她是抱著必死的信念。

那些永遠的人,那個遙遠的人

流年許久沒有下床走路,連穿鞋都有些吃力,一彎腰就會有刺痛從下腹傳來。果然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動物器官用進廢退。她沒有護士的幫助,連路都走不穩了。

可是雙腳踏在地上的感覺不知有多美好,她全身都是放鬆的,不用緊巴巴地蜷著自己。她沒有驚擾任何一個人,徐景平若是在這裡,一定會找來一大群人,護著她擁著她,半步都邁不開。

這是流年見過的最漂亮的醫院,連盆景都賞心悅目。流年扶著牆欣賞那棵擺在護士辦公室門前的發財竹,修剪整齊,枝葉翠綠,養在水裡,甚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