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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個星期徐景平才露面,滿目疲憊,一來便說想吃流年做的土豆排骨麵。這個時侯她要上哪裡去弄土豆排骨,但看他頂著眉心坐在沙發裡的樣子真讓人不好受,流年最後妥協。
出門前她又忍不住回頭,徐景平也在看她,眼神暗無:“流年,興許是我老了,人一老,諸事又不順,我就特別想她。”
哪知她結賬回來接到他的電話,說有事先走。流年也無異議,提著袋子一路走回去,權當散步。
樓下還停了一輛Lexus凌志,看樣子不是小區裡的車,趾高氣昂地違章停駛,完全不怕罰單和吊車。流年這樣自娛自樂地想著一邊數著電梯指示燈。感應燈在電梯門開啟的一瞬間亮了起來,照得她頭暈眼花。
程灝以極其優雅的姿態靠在她的門口抽菸,目色冷然,幾乎要牢牢地看到她的骨子裡去。她完全可以裝作目不斜視萍水相逢,但程灝十分有技巧的攔在鑰匙孔處,指尖微動,彈了零星幾點菸灰。
他們僵持不下就一直面對面站著,流年習慣性低著頭,盯著米色大理石地面上的菸灰,終於長嘆一口氣,醞釀出一個職業化的笑容,指指地面:“你這是在破壞環境汙染空氣。”他的煙吸得少燃得多,但一根也很快到盡頭。
程灝用食指和中指夾煙,揚了揚手:“那你還不請我進去坐坐,好讓我把菸頭扔了?”“樓下也有垃圾箱。”她稱述事實。
“那好吧,我們就來比比誰更有耐心?”程灝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倚上門板。她哭笑不得,拎了拎鑰匙:“你擋著我要怎麼開門?”
門把一直由程灝握著,警惕性高成那樣,竟搶她一步進了屋。不算小的套房,三室一廳。客廳裡只有一張長沙發,一張木質茶几,几上的茶杯中茶水未乾,尚有餘溫,顯然是徐景平用過的。
蘇流年端著玻璃杯很快出來,擱在他手邊:“喝茶。”程灝略仰頭:“沒有一次性紙杯嗎?”她沉默,過了一陣才說:“這杯子是乾淨的。”“那徐景平用過嗎?”流年更久的停頓,最後自嘲的笑笑,手腳麻利地撤下兩個杯子:“不喝算了。”
於是就一直卡在這邊,誰也不主動開口,客廳裡沒有電視,這樣耗著人更難熬。其實他手邊就有一份報紙,翻到了財經版,自然也是徐景平碰過的。他大概有情感潔癖,甚至覺得這沙發也坐不住,揣度著哪一邊是流年常坐的位置,不著痕跡地挪了一點。他這樣的舉動又顯得幼稚了,連自己都要嘲諷自己。
坐到蘇流年都覺得悶,忍不住下逐客令:“程灝,你該走了。”她說得自然,以至於他聽到她輕悄的聲音時,心跳快半拍。程灝也不同她玩耐力大比拼,穩坐如山:“蘇流年,你為何不問問我為什麼來找你?”她斂了眉:“為什麼?難不成你是同學會聯絡員?”她還有心情開玩笑。
“蘇流年,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唔,能啊,但我實在不知有什麼事能勞您大駕?”
程灝的後背僵了僵,她明明有千百種方法來應付他,但她卻選了他最不願見的裝傻,多寒心,也多傷人。最後他偏過臉去不看她:“我不懂,蘇流年,你缺錢用嗎?”
這句話便是創口貼,撕掉了就還原了傷口本來面貌,呈新鮮肉紅色,最沒有抵禦病菌的能力。她說話一向思維慢,所以間歇的沉默已是他習以為常的等待了。他以為她要動怒,這樣□裸的暗示將她說得如此不堪。
但她沒有,甚至微微笑起來:“程灝你以為……哈,是,我以前是很缺錢,一個人摸爬滾打的滋味你不會嘗過的。”“所以你可以出賣自己來求得物質上的享受?”“別說得這麼不堪,我沒有出賣……相互利用你懂嗎?他需要精神依託,而我恰好需要金錢幫助,談不上出賣。而且程灝,你不覺得我們談這些毫無意義嗎?”
確實毫無意義,她的面孔再未改,都已不是記憶裡的靈魂了。就像是水向東流,人向高走,他沒有那樣的本事扭轉乾坤,沒有本事引著時間的水逆流向西,帶回那個笑容靜婉,眉目精緻,乾淨如細絹的蘇流年。
滿牆桂影滿天月
蘇流年的夢裡總有高掛的滿月,斑駁的水泥牆,和枝葉繁茂的矮小桂樹。隔著破落的鐵閘門,有白衣勝雪的翩翩少年,有眉目乾淨長髮服貼的少女。
十七八歲的她是什麼樣子,洗得發白的校服,胸牌,和一個碎花布拼貼起來的書包。她在十八歲生日那天迎來了高三到來,其實不是開學,而是學校變相的補課。新分配的班級,誰都是新鮮的。她的名次不多不少25,不冒尖,但也不會是老師眼裡的差生。而且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