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混亂成這種模樣!”皇帝手中握著一枚虎符,目光遊離地看著張叔夜,良久,才下決心似地說:“張卿,朕擬將整個京城的防務都託付於你。大廈將傾,國之將亡,需要你一肩將這個重擔挑起來。”
張叔夜嘆息一聲,緩緩道:“陛下,微臣所率三萬勁旅已經喪盡,孤身一人入京,手頭無兵無糧。臣威望不夠,不能統領京畿六萬健兒。”
著話,張叔夜心中突然有些憂傷。鄧州兵的覆滅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過,就算是自身一人入京,對城中抗戰將士也是一個巨大的鼓舞,付出一定的代價也是值得的。只不知道兩個兒子現在怎麼樣了,是否也從亂軍中逃出生天。這也是他心中唯一的牽掛。
進城之後,他受到了城中軍民英雄般的歡迎,並受到了皇帝的褒獎。
到他這個年紀,高官厚祿已經不重要了,對於皇帝所賜下的財物他也不放在心上。
可是,若讓他領銜京城防務卻是萬萬不可。倒不是他能力不足,作為一個老於軍旅的將軍,現在的他的確是主持東京
不二人選。
可是,在感念皇帝厚恩的同時,張叔夜卻清醒地認識到自己並不適合幹這件吃力不討好,並有幫倒忙的可能。
先,京城守軍成分複雜,天子腳下,這些浮浪子弟一個個都有自己的門路,牽了藤帶著葉,自己不過是一個外官,根本指揮不動他們。而且,這次他的部隊全丟在了城外,光桿司令一個,就算做了親征行營總官,也不過是一個擺設。
與其坐在上面無所事事,還不如讓給有能力的人。
其次,最麻煩的是,皇帝已經下達瞭解散各路勤王軍馬的詔書。現在的東京孤立無援,與其在這裡無望地死守,還不如拼死殺出一條血路來。
見張叔夜拒絕。了這一任命,很奇怪的是,蒲團上的皇帝反而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飛快地將虎符塞進袖中,皺了皺眉頭:“若卿不願主持京畿防務,誰可擔任其職?”
張叔夜嘆息一聲:“國。事爛至此,已無力迴天了,若老種在,或還能守住京城。現在金人圍城不緊,陛下正應集中兵力突圍遷都,以做權宜之計,將來再徐圖恢復。”
皇帝的面。色難看起來,他直愣愣地盯著張叔夜。
張叔夜沒察覺到皇帝的表情已經。變得古怪,依舊侃侃而談:“陛下應該抓緊時間,若等金人包圍圈合攏,將是一個萬劫不復的局面。北奴兇殘,一旦落入他們手中,縱使做奴隸也不可得。按說,陛下遷都去關中正好。可是現在,北奴偏師在鄭州,那裡自然是去不得的。不如南下荊襄……”
“住口!”
突然,一聲大喝,皇。帝一揮衣袖從蒲團上站起來,聲色俱厲地呵斥道:“狂悖!”
“蘇大學士有云:周朝失。計,莫如東遷。當年,周平王就是將京城從鎬京遷往洛邑,以至失去對諸侯國的控制,到春秋之時,天子形同虛設。張叔夜,你也想讓我大宋出現諸侯割據的局面嗎?”
張叔夜被皇帝這麼一聲呵斥,嚇得連忙跪下,大聲道:“陛下,自世祖藝祖以來,我大宋有祖宗家法在,權柄皆握於天子之手,中央政府對地方控制極嚴,斷不會出現諸侯割據的。”
“真的嗎?”皇帝面容扭曲。
“臣敢肯定。”張叔夜亢聲回答。
“你肯定又有什麼用?”皇帝恨恨地說:“朕只要前腳離開東京,後腳就有人起兵作亂,朕清楚得很。遷都,遷都,虧你張叔夜想得出來,又是受了誰的指使?朕今日當死守社稷,絕不逃避了!”
面色蒼白的皇帝抬頭看了看東。東面正是太上皇帝所居住的寧德官,他已經可以肯定,只要自己離開開封,那個老頭子立即就會登基稱帝。
難道,這個張叔夜是他派過來的說客,特意來賺朕的?
想到這裡,他滿目精光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這個老將軍。
……
張叔夜不敢答話,他背心裡全是汗水,忙磕頭道:“臣,惶恐。”
“哈哈,你才不惶恐呢,你心裡明鏡似的。”皇帝一聲冷笑:“這個親征行營總管,你不當,朕還讓孫傅兼著。退下!”
“臣……臣……”張叔夜眼睛一熱,委屈的眼淚一顆顆落到地上。
“退下!”皇帝厲聲大喝。
一個內侍走來,扶起張叔夜,小聲地說:“張大人,陛下累了。”
看著張叔夜蕭索的背影,那個太監心中難過,忙將一張熱毛巾遞過皇帝:“陛下內熱很重,還是早些安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