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奇怪的是這個中年將軍表情十分恭敬,顯是對蒲團上那個女真人十分忌憚。
女真人嘴唇翕動,聲音低沉有力。不知怎麼的,一聽到這聲音,躁動的內心突然寧靜下來。
好不容易等到這段經文唸完,中年將軍這才小聲道:“二皇子,一切都準備妥帖了。”
女真人緩緩地站起來,看他的身高,比中年人矮上一頭。可這一站起來,卻如山嶽一般穩定。良久,他才輕輕點了點頭,“藥師,辛苦你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在我頌經禮佛的時候請不要過來打攪。”
這人就是這支金兵南侵東路大軍的統帥完顏宗望,金國二皇子,女真名斡離不。而那個神色恭敬的中年將軍則是原北宋燕京軍事長官郭藥師。
郭藥師見宗望不悅,心下一顫,忙道:“是,不愧為菩薩太子。藥師知道了。”,宗望的個子不高,在大多數都人高馬大的女真人裡面比較特別。宗望極其信仰佛教,對手下也很和氣,被人稱為“菩薩太子”。
“無妨,對了,你剛才說已經準備好了,說說。”宗望站在廳堂正中微笑著盯著郭藥師。
郭藥師清了清嗓子,道:“我軍徵集了十艘民船,船上堆滿硝石硫磺。今年冬天也不冷,汴河還沒上凍,可順水飄進宣擇門。不知道二皇子明天什麼時候動手,也好早做些準備。”
宗望:“看天氣明天應該有雪,且等等,等雪停再說。藥師,東京你是熟悉的,你覺得明天天氣會好轉嗎?”
郭藥師,“看模樣,白天的天氣好不了。到黃昏時雪應該能停。”
“好,就在那個時候動手。對了,崗子周圍的幾個村鎮如何了,仔細其中有宋人的細作。”
“都已經拿下了,村鎮裡的人也看押起來了,應該走漏不了訊息。”
“看押什麼,難不成還供養他們不成。”宗望捏了捏手上那串紫檀木念珠,“都殺了。阿彌陀佛。”
郭藥師心中一寒,最近幾日他在掃蕩開封西門外圍時抓了六千的百姓,宗望說殺就殺,眉頭也不皺一下,好狠!
宗望:“金明池的禁軍動向如何?”
“一連攻了幾日,應該已經膽喪,明日不會出來給我們添亂的。要不,我派一支軍隊就地監視?”
“不。”念珠停了下來,宗望道:“依舊按照以前的計劃行事,我親率五千女真騎兵押陣。何灌,尸位素餐,老朽也,不足為懼。我擔心的是种師道。”
郭藥師倒嚇了一跳,臉色大變,“小種經略來了?”檢校少保、靜難軍節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种師道實在是太有名了。小種是陝西西軍的旗幟性人物,而西軍又是宋朝最善戰的部隊,長期與西夏人作戰,士卒尤為強悍,自然不是老爺兵中央禁軍可比的。
郭藥師對宋軍的底細非常清楚,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忙問宗望种師道的大軍到什麼地方了,有多少人。
“小種已於昨天從洛陽出發了,最遲明天晚上到,一共一萬五千人馬,都是西軍精銳。”宗望突然來了精神,矮小的身坯一挺,如一把出鞘長劍,“藥師,攻擊宣澤門的任務交給你。种師道那邊我來打援。看我全殲了他。”他嘿嘿冷笑,“打掉小種,倒要看開封城裡的皇帝還能支援多久?”
深吸一口氣,“傳我命令,兀朮那邊也於黃昏時一同動手,攻擊封丘門和酸棗門,牽制守城宋軍。讓他給我狠一點。”
第二卷 一虎負?
第三十九章 黃昏
靖康一年,歲在丙午,正月初七。諸事皆宜。
天氣非常不好,一大早就下起了大雪。天上堆滿烏雲,層層壘擠,密如鉛石。天光晦暗,濃如墨汁,宛若盛夏時雨前的陰霾。世界一片黑暗,只天邊一線黃色,看得久了,竟有些喘不過氣來。獵獵大風中,軍旗剽勁招展。
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吃過午飯,所有人都集中在何灌將軍的大帳之中,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帶著出擊的號令。可等了大半個下午,卻沒一點訊息。
斥候不斷跑來,大聲回報對面金兵的動向。
剛開始時,眾將還時不時小聲騷動,可等得久了,大家也平靜下來。就那麼泥塑木雕般地站著。
楊華身上的傷口又開始發癢了,昨天喝了太多酒,已經結疤的傷口如同一群螞蟻在爬。他已經站得有些不耐煩了,不住悄悄抬頭看何灌。
可何灌將軍就那麼坐在靠椅上,遇到斥候前來彙報,偶爾點點頭表示知道,到最後索性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他已經是一個快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