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長大。當然,那只是出於他們某一次的奇思妙想,他們無法解釋那些光滑漂亮的鵝卵石為什麼有的大,有的小,於是便自作聰明地認為小石頭慢慢長大,就變成了大石頭。可是,泡在水裡的石頭遲遲沒有動靜,兄妹倆也就失望地轉移了興趣。除此,他們倆還曾經噁心地在火柴盒裡養過蒼蠅,想看看蒼蠅究竟是怎麼產卵的。他們的這一舉動差點嚇壞徐靜雅,徐靜雅偶然發現藏在角落的幾隻裝滿蒼蠅的火柴盒時,差一點驚叫著暈倒過去。
夏季雨水豐沛,河道里猝不及防就會衝下浩浩蕩蕩的洪水。某一年,還淹死了一個孩子。自那以後,父母便阻止他們下河灘玩耍了。父親只要發現他們去一次河灘,蘇曼就免不了一頓飽揍。蘇婭雖不致捱打,卻也戰戰兢兢,總覺得自己也應受牽連之罪。
不能下河,他們就改爬山。父母對於兄妹倆爬山的態度倒是睜一眼閉一眼,附近的居民鍛練身體都習慣去爬山。山嶺不算險峻,山道也不崎嶇,便任由他們去了。可是,兄妹倆怎麼能滿足於只爬這座司空見慣的山峰呢,況且這座山又不是獨立的,山的後面還有山。蘇婭問哥哥,山的那一面還是山嗎?蘇曼老練地搭起涼棚看了半天,點點頭。他們決定翻過去看一看山那面的山是否有不同之處,等到他們翻過去,遺憾地發現除了路不好走,山仍舊是山的模樣。蘇婭已經精疲力竭,可是蘇曼卻執意攀登另一座山峰。蘇婭只得跟著哥哥,一路攀爬,朝著最高處前進。終於到了山頂,竟然是一處開闊的,橢圓形的空地,四周開滿不知名的野花,以紫色居多,一簇簇藍紫的,粉紫的,淡紫的,群花爭妍,繽紛絢爛。他們面對面盤腿坐在山頂的空地,風從頭頂呼呼吹過。他們高高在上,彷彿踏上雲端。遠處,山腳下的城市就像積木搭成的城堡,彷彿用腳一踢,樓群就會紛紛倒下,碎成一片。
他們在山頂還發現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偌大的石面上刻著一個“忍”。字的刻痕非常深,顯然是用錘子一點一點鑿出來的。字型也很漂亮,是常見的行書楷體。蘇曼對妹妹說,刻這個字的人心裡一定懷著屈辱和仇恨。蘇婭點點頭。蘇曼又說,忍耐是一種品德,也是一種本事。蘇婭剛剛學會“忍無可忍”的成語,便問,若是忍無可忍了,怎麼辦?蘇曼想了想,忍無可忍就無需再忍吧。
他們久久地看著這個字,想像著“忍”字背後隱藏的秘密,他們無從想像刻字的人是如何懷揣鐵錘一路攀登到這裡。他顯然不是來一次就能把字刻好的,而是來了無數次。他把這個字刻在高山之巔,究竟是為了銘記,還是為了遺忘。誰知道呢?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那座山峰太高了,沒有路,兄妹倆純粹是靠著初生牛犢的膽識,以及孩童心性中的頑劣才得以爬上去的。上山容易下山難,待到返回的時候,他們才覺出了害怕。蘇曼在前面引路,蘇婭跟在後面。在一處陡坡前,蘇曼指揮妹妹倒爬著緩慢向下移動。過程中,蘇婭扭頭看到陡峭的,幾乎呈垂直角度的山石,禁不住膽顫心驚,一個不小心,順著陡坡滾落下去。在蘇曼的驚呼聲中,蘇婭跌落在一處枝藤纏繞的植物上。若不是那片植物纏住了蘇婭,她怕是要出大事的。蘇曼嚇壞了,臉色蒼白,面無血色,踉踉蹌蹌,抱起了妹妹。幸運的是,蘇婭除了右臂擦出幾絲血痕,毫髮無損。
那次歷險,令他們心生畏懼。那座山峰,他們再也不曾去過。
童年時代的蘇婭和蘇曼像所有家庭的孩子一樣,有時為了一隻蘋果,或者一件玩具,二人就會發生衝突。遇到這種情況,蘇婭總是哭哭啼啼,仗著自己是妹妹,惡人先告狀。她動不動就倚在門框嚎啕大哭,彷彿受盡天大的委屈。蘇曼惹不起她,只得好話賠盡,一一滿足她的條件。比如,索要蘇曼積攢許久的透明的彈子球,或者壓得平平整整的幾張郵票。蘇曼萬般不捨,又無可奈何地將其交出去時的表情總是令蘇婭心頭升起得意的暢快。
可惜,兄妹兩個磕磕碰碰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蘇曼很快進入了青春期。青春期的蘇曼寡言少語,心事重重。他和妹妹的關係也生分、客氣起來。蘇婭很快步其後塵,他們就像兩顆沉默的棋子,各自為營,互不交流。在蘇婭的腦海裡,關於哥哥,除了那次爬山的歷險比較完整外,其餘都是些零碎的鏡頭。就像後現代電影裡的蒙太奇,一個鏡頭接一個鏡頭,閃回、模糊、生疏,令她疑惑那些場景是否真得曾經發生過。然而,蘇婭知道它們一定發生過。那是屬於她和哥哥的共同的記憶,是她生命裡的一部分,無論時間過去多久,它們都不會改變。蘇婭還知道,她深深地愛著哥哥,在她眼裡,蘇曼是最優秀的男生,沒有人能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