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沾了誰的光?即使你不要求我,我也自然要用鞭子打你。我手裡的夏菊花本來是打算供在師傅墳前的,現在拿它來打你,這是應該的吧?打你的是我籟三,命令我打你的是去世的師傅,如果你真悔悟的話,就刻骨銘心地挨這頓打好了!”
埋沒(6)
籟三一邊罵一邊連連打了幾下,然後丟下手裡的菊花,怒衝衝地瞪著新次。新次倒稱得起是個男子漢,他仍然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下。新次原來就是個美男子,如今更別有一種嚴肅的風度,他眼裡含著後悔之淚,眉間帶著慚悔之情,他過去是去世的師傅所寵愛的門生,如今卻是一心向籟三求饒的罪人。究竟是仇視他對呢,還是不理睬他對呢?籟三左思右想不知道如何是好,心裡非常煩悶、混亂。
這時候新次慢慢地抬起了頭,從容地述說了前後的經過。籟三聽了新次的話,非常後悔,認為自己方才的行動太急躁、太輕率了,原來新次所犯的罪過並非出於本意,他是個誤入歧路的不幸的人。於是籟三以憐憫的心情聽他說下去。
新次繼續說:“我本來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慾才幹出那樣的壞事。是本著圖大事不拘小節的精神,想做一件有利於國家的事,想不到這件事竟誤了我一生。現在回想起來,當初自己想得多麼幼稚!坐在那裡想和實際下手做的確不同,我終於明白了別人比我聰明得多,我悲嘆世事的不如人意,覺悟到正義是人生的至寶,因此,我才放棄了自以為是的愚蠢的念頭。可是,那時候我已經弄得兩手空空,一無所有了。從那以後,我又重新立志,在異鄉輾轉流浪了好多年。說來也奇怪,後來大家都漸漸重視我,如今我也稍微有了一些名氣。今年好容易才回到京城來,我唯一的希望是想要去拜見師傅。沒有想到師傅已經過世。因此,幾天以來,每天汲取井水供在墳前,我一想起師傅,就不覺痛哭起來,全靠從松樹旁邊吹過來的風,吹乾我落在袖子上的眼淚,每當井裡的清水照出我的臉時,就加倍想念我想要看見的人,我特別想念你。挨你的打也罷,挨你的罵也罷,我真高興極了,好像遇見了親哥哥似的。”新次說罷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籟三聽罷,不勝嘆息,親手把新次扶了起來道:“我因為不知道底細,剛才對不起你了,現在真後悔!不過,我並沒有壞意,這一點你也許能體諒。走!我們到師傅的墳前去講和吧!我心裡已經沒有什麼了。”
籟三的為人本來就很直爽,他完全不念前嫌,拉著新次的手安慰著他。他們倆以前是好朋友,是師兄弟,現在一定是師傅的靈魂又使他們重新歡聚。籟三約新次到他家去,新次也請籟三到他家去。新次問籟三家在哪裡,籟三告訴他說:“離這裡不遠的如來寺前有一間四下裡長滿野草的草房就是我家。”
新次高興地說:“那麼我倆住得並不遠。我家就在這個坡下,現在我已經改姓筱原了。”
籟三一聽,就吃驚地喊道:“呀!奇遇,奇遇!辰雄先生原來就是你?”
第四回
籟三本來是一個滿腹牢騷的人,一向把世界看作魔鬼的巢穴,自己彷彿彷徨在黑暗之中;現在他好像覺得不知從哪裡射來一道光芒,逐漸對前途有了希望。那個從前叫作新次、現在稱為筱原辰雄的男子,在過去當畫工的時候,因為他有好勝的脾氣,所以人緣不太好,師傅越是寵愛他,旁人就越誹謗他,罵他高傲,嘲笑他狡猾,幾乎沒有一個人跟他要好。籟三是個富有同情心的人,所以把新次當作親兄弟一樣照顧他。可是,自從新次辜負了父母一般的師傅的恩情,攜款潛逃以後,他和師傅都認為是看錯了人,為了免被世人恥笑,七八年來一直沒對外人講。不過,籟三不能完全把他遺忘,有時候還惦念他,不知道如今流浪在何處,幹些什麼事,認為他一定和流氓地痞們交上朋友了。真沒有想到今天他那個打扮,儼然成為一個堂堂的紳士了。又加上他所信仰的主義是那麼高尚,籟三越跟他交談就越增加對他的信任,在上墳的歸路,籟三到筱原家整整談了半天話。辰雄把離別以後的經歷介紹了一番,其中有好事也有壞事,他毫不隱瞞地完全講給籟三聽。據說這家公館的主人本來是個姓筱原的某地的大財主。自從辰雄在他家做事以來,逐漸得到主人的寵愛,主人把獨生女兒嫁給了他,把他招為贅婿。後來他當了戶主,不到兩年,不幸岳母和妻子相繼病死,給他留下鉅萬財產。雖然沒人誹謗他,但是辰雄並不願意自己支配這些遺產,希望由親族來管理,然而沒有人同意他這個要求,因此他只好享受這個安閒舒適的生活。
埋沒(7)
辰雄接著說:“隨著地位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