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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再來兩塊驢肉就絕了!!”牛大猛酣飲過半,點了支菸,到底是忘不了老家的絕味。

張逸夫品嚐著這些熟悉的菜餚,同樣感慨萬千,不知為什麼,這些東西從味道的勁道上比後來欠了幾分,但食材的口感上卻強了不少,想是各種新增劑還沒有普及,店家較為厚道。

到這份上了,張逸夫被稱之為“心腹”,毫不為過。

作為心腹,你不僅要出謀劃策,更要分擔領導的心事與苦楚,藉著酒勁兒,張逸夫也大膽地說道:“牛廠長,這次給你丟人了,對面清華的研究生,我身價上真比不過。”

“扯淡!這丟什麼人?”牛大猛聞言一陣吹須瞪眼,“清華搞電機的研究生,全國一年能有幾個?他明顯是去電廠鍍金的,過個半年就走,苗德林帶他來,指不定是在討好誰,咱們才不跟他置氣!還有,都出來了,也別叫廠長了,叫聲叔就得了!”

張逸夫跟牛小壯算是兄弟,叫牛大猛一聲叔,算不得吃虧,他當即舉杯笑道:“好,好,牛叔,咱不跟他們置氣,半年之後咱們用更少的資源達標,看他還狂的起來!”

“哈哈!”牛大猛舉杯與張逸夫相碰,悶頭飲盡後,品著濃烈酒味,望著張逸夫,心有些癢,思索片刻後小聲道,“逸夫,達標的事情,你講話不必說得那麼滿,我看得出來,你在努力,可現在得罪人多了,將來若是有個萬一……”

按理說,領導該是永遠下死令,逼著你去幹活的,要給你壓力的,而牛大猛此時非但不壓活兒,反倒幫張逸夫合計起來。

這與他的利益相悖,只是純粹個人間的交流,這讓張逸夫有些感動,他喜歡性情中人,純粹的政治中年人,那就沒勁了,

“牛叔說的是。”張逸夫也吞下美酒,擦了擦嘴,“不瞞你說,我這人,就是前面的日子太懶了,就愛混,這次來電廠,我想逼一逼自己,做些事出來。”

“哎呀,這覺悟。”牛大猛感慨道,“我是參加工作五六年後,才悟明白這些事,之前也是亂混的,小壯反倒比我好些,工作第二年就有覺悟了,現在受你影響,近朱者赤,不僅幹勁更大,性格上也收斂一些了,不錯,不錯。”

張逸夫見牛大猛將真心交了出來,自己也決定來句掏心窩子的話:“牛叔,我說句實在話,這次大會,應該帶他來看看,不該帶我來,我有同學在這裡,早晚有機會見識,而小壯他沒怎麼離過冀北,該出來見見世面的。”

牛大猛聞言笑著搖了搖頭:“現在讓小壯在電廠工作,我的壓力就已經不小了,父子接班的時代早就過去,系統內很忌諱這種事。按理說,我該把他安排到冀北電力局的,也算是子承父業,可他母親走得早,放在外面,我不放心。”

溺愛啊,溺愛啊,這估計就是牛小壯的性格缺陷所在。

沒等張逸夫說話,牛大猛藉著酒勁兒,心事上頭,自顧自傾訴起來:“逸夫,你來了這麼久,想必已經知道小壯他母親是怎麼走的了吧?”

張逸夫知道,到了交心的時候了,作為一廠之長,牛大猛的心事一定很多,但天底下實在沒有一個人能與他分擔,有些藏得很深的東西,甚至連面對張琳的時候都不能吐露。

“這個真的不知道,我沒打聽過,也沒人說,小壯也從來不提。”

牛大猛自行斟上酒,並未碰杯,自顧自一飲而盡,而後望著張逸夫,抬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知道我為什麼是寸頭,我為什麼讓不讓小壯留頭髮麼。”

張逸夫一愣,捂著嘴驚道:“不會是……”

“是了,怪我,我一直喜歡長髮飄飄的,讓他母親留頭髮,留的好長。”牛大猛長嘆一聲,眼眶發紅,露出了酸澀的表情,默默起身,彎了個腰,緩緩蹲下去,“那次是她東西掉了,彎腰去撿,旁邊就是執行中的裝置……”

牛大猛說著說著,已經說不下去了,又坐回位子,哽咽起來。

張逸夫同樣長嘆一聲,他終於知道,王小花第一次摘帽子的時候,牛小壯的反應為什麼那麼大。

電廠中裝置機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永遠處於旋轉之中的,在厚實冷冽的鋼鐵面前,人體是那麼脆弱,無論是細如絲的頭髮,還是柔軟的棉手套,只要被轉動的機器捲上一絲毫毛,整個人都會被帶進去。

想必牛小壯的母親,當年也是一位愛美的女人,一有機會,就摘下安全帽吧……

張逸夫父親的話再次迴響在耳邊,安全,重中之重,這一次,不僅僅是仕途,更關乎感情,關乎親情,決不能讓任何一個人捲入事故,發生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