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了。”
上樓時發現暮歌就站在樓梯口。她睡得很淺,外頭一有聲響她就醒了。他們倆的對話,她全部聽見了。她光著腳靠在牆上,低垂著頭,長髮散在兩頰,神色不明。
累。他又在說累。她最害怕的就是他說自己累了。她知道他不僅僅只是身體累了,他是疲於十丈紅塵的牽絆。那日在媽媽的墓前她問過他,問他最愛的人是誰,他沒回答,可卻輕輕點了她的額頭。他說紅塵十丈,卻困眾生芸芸,仁心雖小,也容我佛慈悲。她以為這就是他的答案,她以為自己終於留住他了,他終於為她停住了腳步。
他的心裡有個魔障,困了他半生。他累,她明瞭,可還是執意想要他的下半生。
她為難了他,牽絆了他,可因為知道他愛她,所以小心翼翼地不肯撒手。他耐著性子,滿身疲憊,許了她半生,只因她想要,所以他就給。她也心疼他,可卻怎麼都無法說服自己放開手。
凌遠航停在樓梯口,雙手插在口袋裡,定定地看著暮歌。
晨歌看了看凌遠航,又看了看暮歌。前者專注得看著後者,後者低著頭。想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嘴,發現這時候說什麼都不對,只得走為上策,快步回了自己房間。
凌遠航的唇角扯著淡淡的笑意,狹長的媚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暮歌。這孩子在鬧彆扭,適才一番話,犯了她的大忌。
他掏出煙,一瞬的火光,歸於無聲。透過繚繞的煙霧,看不清彼此,於是他轉身,單手插在口袋,緩步往房間走去。
猛地被抱住,情急之下的衝力讓沒有防備的凌遠航都踉蹌地向前走了兩步。暮歌從背後抱住凌遠航,越抱越緊。不對的!他不應該轉身就走,他應該心疼地責備她,責備她不該光著腳跑來跑去,他應該將她抱回房間,親自捂暖她的腳,然後抱著她一夜好眠。
“凌暮歌,回房睡覺吧。”想分開交纏在身前的手,可這孩子卻怎麼也不肯放手。
很累!
“不要放!不能放!”陵遠航還沒說重話,暮歌已經先失聲痛哭了。從小被他捧在手心,哪裡受過他這樣的冷漠。暮歌在害怕,這樣的反差讓她打心眼裡開始慌張。
“乖,我累了,聽話。”習慣性地拍拍她的手,可語氣間卻已漸漸失去了耐性。
“不要!”
“凌暮歌,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懂事了?”凌遠航稍用了些力,一把就將暮歌由身後扯到胸前。滿臉淚水,鼻頭哭得紅紅的。他喉頭顫動,將不捨硬生生忍了下來。“別總是哭,我不是神,我並不是無所不能的。暮歌,凌暮歌,我很累,真的很累……”
“別丟下我……”她討好似的拉住他的手,低低地啜泣。
“全世界都不許我放手,可全世界卻丟下了我!”凌遠航輕輕扯下暮歌的手,她再纏上來,他再拉開。
他終於說出口了!他終於說出了她最害怕的事實。他放不下的,過不了的,全都是那個人!他為她生,為她死,為她堅守這個家,如今他說他累了……
“我們……我們回西藏好不好?我們回去……”
“我不想再逃避了。該來的,我會坦然面對。”語氣軟了下來,他看著她,輕輕笑了開來。彎彎的眉眼,是暮歌最愛的弧度。孽障橫生。
“我很累,逃不動了。”摸摸暮歌的臉,凌遠航轉身,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
暮歌站在走廊上,緩緩蹲了下來。她久久無法回神,不懂,為什麼,一瞬間,天地就風雲變色了?
最後,一聲低沉的嘆息,有人將凍僵了的暮歌抱回房裡。
“為什麼……”她躲在他懷裡,壓抑著不敢大聲哭出來,害怕哭聲會驚動什麼,剛才經歷的一切就都會變成真的了。
第二天是在晨歌的懷裡醒來。不同於凌遠航的安全感,晨歌身上一股子生猛的青春味。
“起床嗎?”晨歌輕輕揉了揉麻痺的手。
暮歌的第一個反應卻是猛地跳下床跑了出去。
晨歌低下頭,澀澀地笑了笑。再抬頭,認命地起床,下樓讓人準備早餐。
時間還早,暮歌推開凌遠航的房門,發現他已經起床正在著裝。他站在窗前,揹著光,暮歌依稀看到剪影,陽光柔和,在他周身投下光暈,如層層佛光,晨光中的人似乎隨時會乘風而去。
暮歌兩步跑上前從背後抱住他。
凌遠航扣紐扣的手停在半空。
兩人都沒有說話,他任她抱著,她貪戀這一刻的溫暖。
“不放不住,方可久持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