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一個他不愛的妻子?
等等,他擁著別的女人,將她收納在大衣裡面,他從未對自己做過那樣的親密舉動啊!她是誰?誰可以佔據他胸前?
當程黎推開晁寧時,袖喬終於看清她的臉。
是程黎!他們又聚在一起?是不是晁寧想起所有的事情?輸了,她居然輸給上帝?
用力摀住唇,她想不顧一切狂叫。
不、不,冷靜一點,她不能喊輸,她要再傾力一搏,是的,她不能輸的!
縮到樑柱後面,她深吸氣吐氣,牙關咬緊,絕不放棄,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努力爭來的,她絕不拱手讓人!
希望沒有了,未來是灰黑色,蒙朧的心抓不到真確感覺,她不知道冷也感覺不到痛,站在大馬路上,醫生的話在腦中重複。
“很抱歉,癌細胞轉移,”
很抱歉?抱歉有什麼用?她以為接在痛苦手術之後的,是希望、是未來,哪裡曉得居然是絕望在等候?
雨越下越大,溼透的她,神經麻木,愣愣看著遠方紅綠燈,失去知覺。
沒有哭、沒有哀號,火災夜晚重回眼前,兩具焦黑的屍體,蜷著不自然的姿勢,很痛吧!被火燒的感覺肯定痛徹心扉,要是不要說那句話就好了,要是不要詛咒父母親,也許造物者不至於讓她的生命滿布荊棘。
就說了,孝順是人類最重要的天性,環境再惡劣,她都不該對父母親過分,活該,是她的錯,全是她的錯。
這麼累的生命還要繼續嗎?
不要了吧,有什麼意義?她欠下兩條命,就還他們兩條呀,小琛死了、她死了,一報還一報,再世為人時,誰也不欠誰。
悽楚一笑,她面向天空。
“爸,媽,等小琛去世,我把命還給你們夠不夠?如果夠了,請把我的聲音還我,讓我在結束前能親口對小琛說,我愛他。”二十年來,第一次,她有了發聲慾望。
吞吞口水,她對空氣喊過幾次小琛,有了氣爆音,卻沒有實質頻率。
她不死心,一試再試,刻意忽略喉間的灼熱乾澀,程黎認定自己有了還債誠意,心寬的老天爺該將聲音歸還。
終於“心肝寶貝”四字出口,總算呵總算,在哀慟中出現難得曙光,
抹抹眼淚,她不哭,臉龐溼溼的不是恐懼,是天水,是老天為她這條可悲生命奏下的哀歌。
不怕,快結束了,日子所剩不多,她什麼都不要,只要小琛快樂。
沒了心,沉重感不再,她踩著吸水布鞋往前,“小琛,媽咪愛你”、“小琛,你是媽咪的心肝寶貝”,一句句,她認真練習。
走進醫院,換下身上的狼狽,不願小琛為她擔心,她要全心全意帶給小琛驚喜。
開啟門,更大的“驚喜”等著她,這個驚喜否決了她之前的決定。
那是晁寧的父母親,一對慈祥的老夫婦,他們抱著小琛共敘天倫,那是多麼親密的畫面。
老爺爺拿著畫本耐心地對小琛念故事,奶奶將刨成泥的蘋果一口口喂進小琛嘴裡。
是晁寧向他的父母親坦白?是袖喬聽過她的故事,願意為可憐的小琛讓出丈夫?事情在轉彎處看見生機?
程黎不想,她眼底只有小琛的笑容,只有他眼中煥發出的光采。
她的出現,暫停他們之間的祖孫溫馨,奶奶起身,笑著對小琛說:“正好,媽咪來了,小琛,奶奶請媽咪陪我去買牛奶,你跟爺爺在這裡一下下好不好?”
點點頭,小琛笑得開懷,突然間這麼多親人出現,小琛好快樂。
“媽咪?爺爺給我買好多故事書,每本都好漂亮。”
程黎對他們點頭微笑,走到兒子身旁,摟摟他瘦到不行的身軀。
他病著呢!癌細胞轉移得很快,醫生說,最壞的狀況,他剩下一年生命,若是未來一年,小琛天天這樣開心,她還有什麼好要求?
溫柔地撫撫小琛,她想對他說“媽咪愛你”,想對他說“人該學會滿足”,她想告訴他練習過多遍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是了,她的聲音還不習慣聽眾。
“媽咪,你先去買牛奶,等你回來,換我念故事給你聽。”小琛抱抱母親。
是她的錯覺嗎?小琛的手臂增了力氣,一定是太開心的緣故,他為了得到爺爺奶奶的疼愛而開心吧。
她朝晁寧的父親點頭打招呼後,和晁寧母親走出病房,她知道對方有話想說。
果然一出病房,晁寧的母親立即開啟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