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了起來。
“討厭!”我輕聲喊道,直直衝出帳去。
“阿蕊!”我聽見母親著急的叫聲和父親的撫慰,“讓她去,這孩子心裡苦,我對不起她……”
我朝著馬廄飛奔,我不會吹口哨,我只會喊。
“微風!!”微風俊美的身軀瞬間出現在我面前,韁繩上分明還有拽斷了的圍欄。“還是你最忠誠。”跳上了馬背,我忽然覺得茫然。夜空下是無盡的大地,我該去找誰,誰能幫我?
“葉子!!”我喊著。我想起了那個羽人,他走了沒有?不,他也是個騙子。“楚夜!!”我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我的面具沒有帶出來,在我需要它的時候。“楚夜!!!”這是我今天第二次哭了,滾燙的淚水在臉頰上流淌,流到嘴角,是苦鹹苦鹹的。
微風惱火地在原地轉著圈子,蹄子在地上敲得煙塵四起。
軍中的情誼,一般人不能理解;而戰場上的情誼,一般的軍人也不能理解。我既然說我沒看過那面銅鏡,言涉堅就相信。如果他不懂得相信我,恐怕我們兩個都已經躺在哪一處的荒草叢中和白骨做伴了。只是他看我的眼神裡除了敬服,總還有些好奇。
“她還戴著面具……”言涉堅感嘆說,“你就敢把那鏡子送過去。老大,真有你的!”言涉堅是個好射手,他自然看見了七海蕊那雙黑色的眸子。“但是七海憐就在面前啊!”面對著七海憐那樣光彩奪目的女子,要作出這樣一個決定未免太困難了。
七海憐的確非常美,就算是現在我也不能說七海蕊是個比她姐姐更出色的美女,她們不能拿來作對比。夜北民間說七海蕊美麗,大概是因為她身上那種讓人親近的磁力讓人覺得輕鬆吧?不過,這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言涉堅一定沒有想過這鏡子送錯了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他橫著眼睛一臉愕然地問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我會犯錯誤。其實我們都犯錯誤,不過忘卻得有快有慢,若不是生死相關的錯誤,大概很快就忘記了。
“再送啦!”我笑了起來,“送到送對了為止。”陛下只說叫我把鏡子送給那個人,他說我看見了就會知道,可沒說我要一次認對人才行。
言涉堅的表情很古怪,我的話聽起來是沒有錯,可他總是覺得哪裡不對:陛下的命令哪裡可以如此輕忽?他瞪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用力在我肩頭拍了一掌:“老大,你知道我是個粗人,又來耍我。”這一掌下去,我的凳子頓時四分五裂。
他若是個粗人,我們大晁軍中就沒有幾個仔細人了,七千藍衣不敗的戰績,該有他一半的功勞。
屬下們看我的目光也不一樣。
“畢竟是謝統領嘛!”他們在替我吹噓,“我們七千藍衣沒有在戰場上丟過一個,相比起來,認個人未免也……”
認人果然比打仗容易麼?只怕未必。背後有一百七十萬雄兵託著,這又是行走刀鋒般的壓力。只是陛下說過我看見那人就會知道,我就知道。言涉堅和其他屬下一樣,不懂得陛下的心思; 我又怎麼可以說得明白?我搖搖頭,由言涉堅自行去了。
車隊裡再沒有需要看守的珍寶,大家開始商量去秋選的賽場打發時間。秋選是三天三夜的節日,白天晚上節目都是不斷的。
看見屬下們紛紛鬆了口氣,我心中隱隱有些歉意。鏡子是送出去了,但是朱顏公主還在夜北,高興得未免還是早了一點!要是迎娶朱顏公主是這樣簡單的事情,陛下大可不必讓我帶著五十名鬼弓來這裡。就是過完秋選立即離開,也還有一段漫長的等待。我有心吩咐他們準備好應付意外,想想卻也無聊。會有什麼樣的意外呢?倘若真要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們區區五十來人,跑都跑不贏的。
意外來得光明正大。衝進帳篷的是一騎黑馬,紅髮的年青武士坐在馬背上,身子挺得筆直。他來得好快!帳外兩名鬼弓和言涉堅一起搶入帳中,也還是慢了一步。武士的手裡提著一柄熟悉的刀,堅韌的牛皮帳篷破碎地在他身邊飄動。他冷冷地盯著我,目光裡是毫不掩飾的仇恨。
“楚夜將軍看來很喜歡這柄斷嶽啊!”我微笑抬起頭來直視他的眼睛。
“刀不錯。”楚夜展顏一笑,帶進帳篷的凌厲殺氣忽然消弭不見。他捏起披風的一角,輕輕擦拭著刀鋒。“也要用的人配得上才行。”
“寶刀勇士,楚夜將軍用這刀實在再好不過了。憐公主實在是好眼光!”我打著哈哈,心頭卻有點涼意。我不清楚這個夜北武士的憤怒從何而來,可他的手始終是這樣穩定,一點沒有被他的情緒干擾。憤怒是非常強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