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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父親這次讓人跟著我了,他是怕我跑掉吧。我能跑到哪裡去?

那兩個侍衛聽說我想去那小泥屋,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就是翼無憂那裡不方便。”一個侍衛吞吞吐吐地對我說。憐姐姐揮揮手讓我去,那兩個侍衛也不敢說什麼。憐姐姐和我不一樣,她吩咐下去的時候有父親一樣的氣勢,族人都服她。

微風走得好快。它已經跑了一個晚上了,現在卻還有力氣。走得那麼快做什麼?我的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看見那個羽人。就算見到那個羽人又該說什麼呢?告訴他我要嫁給大晁皇帝了?他會在乎麼?我知道,他待我從來就像待小孩子一樣。可是小孩子可以嫁給大晁皇帝麼?

我想起了他床上的那幾個包裹。那情形忽然顯得那麼清楚,爐火還沒有全部熄滅,包裹上光線忽明忽暗的,床邊靠著一柄修長的綠色角端弓。我忽然著急了起來,那些包裹都打好了,他怕是不會再呆上一夜呢!要是他走了該怎麼是好?

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砰砰”的聲音在凌晨的冰冷的空氣中激盪,撞得我頭都暈了。

“趕緊去啊!”我呵斥著微風。你不是倏馬麼?你跑給我看啊!

他在。

太陽才剛冒出個頭,紅彤彤的。我遠遠就看見他的身影嵌在太陽裡面。他彎著腰,似乎在地上翻弄著什麼。

“哎!”我喊了起來,巨大的幸福排山倒海地征服了我。

他站起身來,有點意外地望著我。“朱顏公主,那麼早。”

今天他的臉上沒有黑灰,就是我戴著面具時候看見的那張臉,又英俊又神氣,只是那眼睛裡好像寫著很多很多我讀不懂的東西。對,這一張臉要滄桑一些。

“你,你在做什麼?”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問出來這樣一句話。

他笑了:“種樹。”

我們住在草原上,除了草原的邊緣,很少有樹。即使有,也都是很小的灌木。可是羽人種的樹不一樣。他說那是一種最大最大的樹,可以活上好幾千年,在他的故國,這種年木上可以住上好多好多人家。我痴痴地看著他說話的樣子,我從來沒有看過他講故事時真實的面容,但他就像我想象的一樣。那悠遠的目光,偶然飛揚的神采。他也許經過很多,可他講起故事來的時候,還是有一種天真在裡面。

“我是來還面具的。”這句話是自己從嘴裡滑出去的。

“啊?”他愣了一下。

“可是我忘了帶那銀面具。”我忽然想了起來。

“噢。”他微微揚了揚眉,“沒有關係,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把它藏起來吧!”

“有沒有人的地方嗎?”我問他。

“有沒有人的地方嗎?”他也重複了一遍,那神情就和憐姐姐一樣。他自嘲地笑了一笑,輕聲說:“大概有吧,我想總有的。”

“我要嫁人了。”我不再看他。草原上的日出真美啊,太陽紅得那麼鮮明,那麼溫和,不知道我還能看見幾次。

我今天說的話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吧?他沒有想過我早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是大晁的皇帝派了人來娶我。他們帶來了一面鏡子,那鏡子上只能照出我,還能記下我。他們說鏡子上的人就是大晁的皇后。”

他還是沒有回答。

“我想大概秋選過後,我就該走了,就來見你一面。不過,反正你也要走了,沒有什麼區別對吧?”

他搖了搖頭,“沒有。”

我和他在清晨的陽光裡站了好久,直到那輕飄飄的陽光逐漸變得溫暖,變得熱烈甚至兇悍起來。他給那棵年木澆了好多水,就是門口小水塘裡的水。他說那水不僅打鐵好,種樹也好。那年木春天就會發芽,會長得很快,長得很高。他不是在每個住過的地方都種下年木的。

“你以前在哪裡還種過?”我歪著頭問他。“也許我以後可以去看看。”

他的手在口袋裡掏了半天。“年木不死是不結果的,我一共只有三顆種子。”他攤開手給我看,佈滿老繭的手掌中躺著兩粒晶瑩的紅色果實。我的鼻子忽然塞住了。

“你帶我去沒有人的地方好不好。”我用力抓住他的手,指甲深深陷到他的手腕裡面去,自己都能感覺到話語中的熱切。

他輕輕握起手掌。

過了片刻,他對我說:“等你做了大晁的皇后啊,哪裡都可以去,什麼都能夠擁有。你可以去看那些打造面具的河絡啊,還有我家鄉真正的年木,就算是海中的鮫人都要向大晁進貢呢!你不是一直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