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使手指肚兒輕輕在刃兒上一滑,感覺出挺鋒利。豔君把菜刀放到炕蓆地下,開啟包裹,從裡面拿出做姑娘時穿的舊衣裳換上。那塊紅地白花的花布從包裹裡掉到地上,她竟一點也沒有覺察到。
外面想起了零星的鞭炮聲,她似乎一點兒也沒有興趣。她不知道今天晚上是大年夜,她也沒有體會到年夜裡的歡樂,現在她什麼也沒體會到……
小孩子們在街上跑著,跳著。有的提著紙燈籠捉迷藏,有的在放鞭炮……這個寒冷卻十分熱鬧的大年夜與平時很不一樣,各家各戶都歡聲笑語,到處充滿著喜慶、祥和的氣氛。
午夜過半,整個馬村響起了爆豆似的鞭炮聲,掛鞭、二踢腳一起放響了,幾乎要把漆黑的夜空炸亮。與馬村相鄰的張其麟、大戶駕莊、楊津莊和王家淺都同時響起了雷鳴般的鞭炮聲,整個大地都被鞭炮聲驚醒了!啟用了!各家各戶燈火通明,鞭炮齊鳴。這時電壓也不低了,每家的燈都雪亮雪亮的。與馬會珍家相鄰的街坊都開著賊亮賊亮的燈,這更襯托出他家宅院的黑暗,然而那一點點兒微弱的亮光也滅了。院裡一片漆黑,黑黑的裡屋使窗戶紙雪白雪白的。這裡靜得出奇,連老鼠都不敢從這裡跑過。現在只能聽見風吹窗戶紙發出嘩嘩的響聲。堂屋的門緊閉著,屋裡一點兒聲音也聽不到,只有一股暗紅的液體從炕沿上流了下來,把掉落在地上的花布浸溼了一大片。鄰居家的二踢腳不停地響著,從空中飄散下來的碎紙屑撒滿了會珍家的院子,風一吹,又呼呼地飄起來。靠在籬笆上的玉米秸被吹得滿院子都是,橫七豎八,雜亂無章。豬圈門子敞開了,裡面的麥秸也被吹到院裡,在空中亂舞。
不知是誰從水中捉住我
又不知是誰把我放進玻璃缸裡
我用金黃色的尾巴撥動著清澈的自來水
向前遊
我的頭撞到缸壁上
轉回頭
我往回遊
我的頭又撞到缸壁上
我用盡全身力量使勁往上一躍
要跳出去
我要到廣闊的大海里遨遊
我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張著嘴,
此時我卻無法呼吸
第二十五回 血色玫瑰
1978年
北後坑裡的冰化了,堤岸上的柳樹條鑽出了嫩芽,風變得輕柔了,天變得藍了。家雀褪掉了厚厚的舊毛,新長出來的絨毛髮出亮晶晶的光澤。它們叫得可歡快了,夜裡再也不用鑽棒子秸了,也不用扎進茅草垛裡去了,可以自由自在地棲息在枝頭了。
天祥和秀英分完地回來了,兩人坐在一前一後的門檻子上歇息著。竇強站在院子裡催促著秀英:“媽,快做飯吧!我早就餓了。”他連說了好幾句,秀英也沒吱聲。天祥瞧著兒子自言自語地說:“餓!餓!今後分著幹,誰知道頓頓還有飯吃嗎?這幾年,咱們雖然人口多,可以沒讓你們斷頓兒!甭管餅子還是白薯,都讓你們吃飽嘍,往後不知咋樣啊!”說著,說著低下了頭。竇強沒聽明白父親的話,只知道自己肚子餓。這時村裡的廣播器裡傳出公社的直線廣播:“廣大社員同志們,廣大社員同志們!明天上午在楊津莊高中舉行宣判大會,對我縣的幾名犯罪分子進行宣判,希望沒有生產任務的同志都去參加!以便進行一次深刻地法制教育。。。 。。。”直線廣播不停地喊著,就連村裡的聾子都聽清楚了。
第二天一大早,竇強連粥沒喝就去找寶護和楊戀去看宣判大會,那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般情況下不可能遇到這種場合的,聽說裡面還有殺人犯呢!寶護翻翻眼皮,說:“去這麼早,那兒有人嗎?”楊戀接過話茬:“咱們步攆,最少需要半個鐘頭。你要是晌午去,還看見啥了?”寶護點點頭,於是三個人連跑帶顛地奔向楊津莊高中了。
到那一看,我的天呀!人山人海,人擠著人,人挨著人,一片一片的,跟海潮似的,楊津莊高中的大操場被佔得滿滿的,連牆角里都擠滿了人。竇強個兒小,想往裡擠,可怎麼也擠不進去。這下子把他急壞了,咋辦呀?忽然靈機一動,自己咋這二呀!你就是擠進去,也看不見啥呀!乾脆上牆得了,於是他扒著牆頭上的磚,兩隻腳點著牆縫兒咬著牙使出渾身的勁兒往上一竄,沒想到又滑下來了,他不甘心又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上爬,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上去,真是倒黴,褲子都開襠了。竇強站在牆頭上心怦怦直跳,既害怕又激動。
隨著刺破天的警笛聲,幾輛吉普車風馳電掣一樣開進操場。幾個身穿制服,手裡端著衝鋒槍的警察跳下車,從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