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說不定會擺出臭臉,場面更難看,還是拒絕比較乾脆。
“幹麼要虛情假意?自然就好了啊!”她不明白為什麼要虛假?
“……”孔穆先一陣沉默。
在親子關係中,他曾經期待,期待母親的愛與關懷;但是當期待每每落空,敏感的心傷了一遍又一遍,他逐漸學會用冷淡來包裝自己,免得傻傻地不斷受傷,可時間久了,包裝就很難再卸下來了。
浴室外的呂萩妍見他沒回應, 以為他已經動搖,繼續遊說: “再說了,你也從來沒見過你弟弟,他是個很可愛很開朗的男孩子。”
“你又知道他可愛開朗了?”孔穆先沒好氣地撇嘴。
想像自己十四歲,身高大概只有一百六十公分,還是個毛頭小子的模樣,能有多可愛?呿!
“就前天吃過飯嘛!”她答道。
相較於對江青莧先入為主的負面印象,她對無辜的愛德華是沒有芥蒂的,更何況他是那麼單純地崇拜孔穆先把哥哥當榜樣。
“家庭幸福美滿,個性自然就可愛開朗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小心眼什麼,忍不住拿自己跟愛德華比較,話就講得有點酸。
他的話倒讓呂萩妍驀然語塞了。
他講的話酸,她聽的心酸。
她一逕地想說服他去跟媽媽、弟弟見面,卻顧慮得不夠周詳,姑且不論他對他母親的心結,光是愛德華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一種諷刺。
一個是遭受遺棄冷落的哥哥,一個是幸福美滿又受寵的弟弟,怎麼還能苛求他要寬宏大量,做到兄友弟恭?
如果是她,搞不好連弟弟都怨。
“你再考慮考慮吧,他們還會再待幾天,飯店名片我擱櫃子上。”她決定不要一時太過勉強他了。
夾在他們之間,她的立場不由得搖擺不定,然而,他是她心愛的男人,她自然是多偏向他一點,所以不管她想怎麼做,一定是以他為優先的。
孔穆先給她的回答,仍是沉默。
夜闌人靜。
孔穆先沒睡著,黑暗中熠亮的眼眸凝望著身旁人兒的憨睡臉龐,心口悶,思緒亂紛紛。
之前,母親就說過近期會回臺灣,也說要來看他,他已經以工作為藉口推拒過,沒想到她還是跑來,甚至遇上了小妍。
小妍向來是替他打抱不平的,這次怎麼會替她遊說?
他對母親是怨不是恨,但十幾年來積蓄心頭的鬱結,很難豁達地說不再介懷,所以索性就拒之千里。
他想,這大概就是那種既然得不到,就說根本不稀罕的心態吧!
心煩意亂,孔穆先再躺不住,起身離開被窩,走出臥房,到一樓吧檯倒了杯紅酒淺酌,看有點醺醉會不會比較好入睡。
其實他並不是那種悲觀消極、想法負面的人,可是親情讓他不能信任,思考的方向總是轉了好幾個彎。
他不由自主地臆測母親忽然要見面的意圖,更不認為是因為她想他,或是單純相聚。
為什麼十年來沒說要見面,今年他拿了獎項,就帶著弟弟來了?要出人頭地,才值得來見他嗎?
見或不見,原本只是很簡單的問題,但他心結解不開,無助地陷在驕傲的固執裡。
他覺得尷尬不自在而不想見面,覺得埋怨媽媽、嫉妒弟弟而不想見面,但心底又另外有個聲音,透露他其實是有那麼一點想見見暌違十年的母親、不曾謀面的弟弟……
“唉!”他不由自主地逸出嘆息,仰頭飲下一口紅酒。
“這麼晚了怎麼自己一個人爬起來喝酒?”
方才翻身發現枕畔無人, 呂萩妍醒過來,下樓察看,沒想到在吧檯前看見他一個人嘆氣喝悶酒。
他回過頭來看她,牽唇答: “喝點酒比較好睡。”
“我也要。”她揚起微笑,走來吧檯和他對面而坐,一個人喝酒太孤單,兩個人一起喝才有伴。
孔穆先替她斟了一杯,遞到她面前。
“我剛剛聽見你嘆氣,在困擾什麼,跟我說好嗎?”她晃晃酒杯,看著濫紅液體在透明水晶杯裡盪漾,折射出寶石般的光澤。
“就是跟我媽見面的事。”他也坦白,眼前這女人,不只是他親密的伴侶,更是他交心的知己。
“你心裡其實是想去的。”她眼色慵懶,語氣肯定,但看向他的眸光帶著穿透力,可以覷見他內心。
“你怎麼知道?”他微訝。
他之前都拒絕了,她卻說他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