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萩妍聽她直言,心裡百感交集。
如果孔穆先聽到他母親這麼說,心裡會怎麼想?能否緩解一些內心的遺憾?
而他母親呢?現在她會這麼說,是不是代表她後悔了,覺得虧欠兒子呢?
站在客觀的立場,她能明白孔穆先的心結,也似乎能明白他母親此刻的感慨和內疚……
不過,十幾年來聯絡得並不怎麼頻繁,為什麼今天特地找來?想她忍不住多了點心眼。
“其實,阿穆國三那年開始,遇到哪些事,我都很清楚。”她刻意透露,言下之意是她什麼都知道,她不需虛偽矯情地扮演慈母。
江青莧一怔。
既然都清楚,那就不用避諱什麼了,說不定還可以請她幫忙。
“他對我,應該很埋怨吧?”微笑中帶著調悵,她幽幽問道。
隨著年紀的增長,心境不同,她自省過往,發現被前夫遺棄的自己,竟也將這狠心的行徑施加在兒子身上。
如果說,她還怨著前夫,那麼,阿穆怨她也是應該。
呂萩妍沒正面回答,這問題,只有孔穆先本人能回答。
不過今天見到他母親,感覺並沒有想像中的差,雖然一直覺得她是個自私的母親,但現在看來,似乎已有自覺虧待了孔穆先……
“他知道你們要來嗎?”她避而轉問。
印象中,孔穆先沒對她提起,難道是忘了?
“知道,但不知道是今天。”江青莧有點支吾,事實上,阿穆有說要外出拍戲,沒有時間招待他們,所以叫他們不用跑來;她聽得出這話背後的疏離,雖然不至於口氣不好,但冷漠生疏是顯面易見的。
“小妍,阿穆哥哥什麼時候會回家?我想見見他。”一旁努力聽著她們對話的愛德華終於受不了一直沉默,坦直髮問。
他是個十四歲的少年,是江青莧離婚後與加拿大籍丈夫所生,言行舉止脫不了稚氣,但已經長得很高大,可以用簡單的中文溝通。
“你不能叫人家小妍,要稱呼姐姐。”江青莧糾正小兒子。
“沒關係。”呂萩妍曬然。
“對嘛,她看起來那麼小,我不想叫她姐姐。”愛德華跟一般老外一樣,亞洲女性在他們眼裡,看起來年齡都很小, 呂萩妍也不例外。
“這聽起來對女人是一種讚美。”呂萩妍莞爾地說,愛德華爽朗的語氣和好看的外貌,讓人很容易就對他卸除防備
“愛德華他知道自己有個拍電影的攝影師哥哥,崇拜得不得了,這次和我回臺灣,就吵著非要見阿穆一面不可。”江青莧向呂萩妍解釋著,像是要暗喻著血緣之親是切割不斷的。
“他後天就會回來了,我再跟他說。”見不見他們,決定權在孔穆先,她不能代他答應。
“那太好了。”愛德華反應直接地歡呼,那份發自內心的喜悅,看不出虛假。
“我們會在臺北待一個禮拜,我把飯店電話給你。”江青莧立即從皮包裡拿出飯店名片,並寫下房間號碼。“我跟阿穆十年不見了,只是想趁難得回來臺灣的機會看看他,也讓他們兄弟倆見見面。”
“好,我會轉達的。”呂萩妍收起名片。
“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一起在附近的餐廳吃個飯好嗎?”江青莧親切地提議。
她知道就算能跟兒子見面也聊得不深,若是透過呂萩妍,就能多知道一些兒子的事情。
沒有心理準備, 呂萩妍猶豫。
“好啦,一起吃飯嘛!”愛德華揚著燦爛笑容遊說。
呂萩妍看向他們,可以感受到江青莧的善意和戰懇, 以及愛德華單純的熱情,腦中閃過了孔穆先望著臺南老家時的落寞神情……
“好啊!”她微笑答應。
或許,這是一次補齊孔穆先心頭缺憾的契機。
第7章(2)
“我不想。”
簡單三個字,穿透流水聲,從浴室未掩的門板傳來。“
“那麼久沒見了,就去見一面也沒什麼啊!”
孔穆先在浴室裡泡澡, 呂萩妍盤腿坐在臥室床上,提起前兩天他母親和弟弟來訪的事。
“就是因為很久沒見了,見了也不知道要講什麼,與其尷尬、敷衍、虛情假意,不如不要見。”孔穆先閉著眼,仰躺在浴缸裡,回到家的愉快心情因這事而變得沉悶。
他不喜歡虛偽敷衍,明明不愛、不關心,卻還假情假意地噓寒問暖、探問隱私,那會令他表情僵硬,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