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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整整一夜,女鬼一面抱怨著,一面滿城飛奔,到處接尋直平。

終於。東方的天空開始發白。

“好吧,今晚先回去再說吧。明天晚上可一定得找到他……”

女鬼喃喃地說著,揹著直平回到自己家中,又倒伏在原來的地方。

“行了,鬆開她的頭髮,站起來吧。”

晴明對著直平說:“危險已經過去了。”

儘管晴明這樣說了,但直平卻還是一個勁地渾身顫抖不止,抓著女鬼頭髮的手怎麼也鬆不開,更無法從女鬼的後背上爬下來。

晴明握著直平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開,直平才總算可以站起來。

直平淚流滿面,鼻涕橫流。

因為一直咬著人形木片的緣故,口涎從兩個嘴角拖掛著流了下來。

晴明剛把木片從直平口中取下,直平便顫抖著牙齒說:“她、她說,迷、明天還要再去找我。難道……我每天晚上,都得這樣做才行嗎?

“不用。”

晴明一邊說,一邊把人形木片放在趴在地上的女鬼面前。

於是,那鬼陡然睜開眼睛:“原來在這裡啊。直平,你這混賬! ”

隨著吼聲,女鬼猛撲到人形木片前,把它一口叼住,嘎吱嘎吱地嚼碎,然後又吞嚥下去。

吞嚥完畢,啪嗒一聲,那鬼又倒在地上。

剛一趴下,女鬼的頭髮便開始脫落下來,肌膚也開始片片腐爛,周圍頓時充滿了令人難以忍受的腐臭氣味。

這時,耳邊傳來低低的嗚咽聲。

轉眼望去,原來是直平在淌著眼淚哭泣。

“你怎麼了? ”

博雅問直平。

“天哪!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

直平哀嘆道:“今晚,整整一夜騎在這個女人的背上飛跑,我害怕得半死。然而心裡卻萌生出另外一個念頭。”

“另外一個念頭? ”

“看到這個女人拼命到處搜尋我,我真是不忍心啊。

甚至想幹脆把嘴裡咬著的人形木片丟掉,告訴荻說,我就在這……“

直平說完,只見倒在地下的女人開始蠕動起嘴唇,用極其細微的聲音開始唸誦起什麼來。

諸行無常

是生滅法

生滅滅己

寂滅為樂

唸誦完這些句子,女人的雙唇便停止蠕動了。

已經腐爛、散發出惡臭的女人的雙唇,看上去似乎浮起了一縷微笑。

——鳳凰卷 篇三 之

月見草

'日'夢枕貘

滿月剛過了一天,月亮高懸在空中。

月光穿過屋簷,斜斜地投射下來,傾灑在外廊內。

月光下,源博雅和安倍晴明正在傾杯對飲。

兩人對面而坐,中間放著盛有酒的瓶子。自己的酒杯空時,兩個人也不分彼此,就伸手將自己的酒杯斟滿。

都是自斟自飲。

庭院中密密地覆蓋著一層夏季的花草。每片草葉上都凝結著露珠,每一滴露珠中都包孕著一輪明月,閃亮、晶瑩。

一隻,又一隻,螢火蟲在黑暗中飛舞。

螢火蟲一旦降落在地面上,便難以分辨出究竟是露珠的閃亮,還是螢火蟲的閃亮。

晴明身著寬鬆的白色狩衣。他豎起單膝,後背靠在廊柱子上。

他左手擎著酒杯,不時將杯子遞到紅潤的唇邊。

博雅出神地欣賞著月光,喟然長嘆,再喝一口酒,還是一副感慨無限的眼神。

“晴明,今晚夜色真舒服啊。”

博雅喃喃嘆道。

在博雅說話時,晴明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一兩聲,大部分時間都在傾聽著博雅的自言自語。

晴明的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看上去似乎是用呷在口中的酒,來培育著這份微笑。

“晴明啊,你聽說前陣子那件事了嗎? ”

博雅彷彿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

“哪件事? ”

“就是聖上和菅原文時大人的事啊。”

“那是怎麼一回事? ”

“就是聖上把文時大人召進宮裡,命他陪著作詩那件事。”

“你說的是詠鶯詩嗎? ”

“怎麼? 原來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