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她再怎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明白對面這一位不出眾的“武大郎”公子居然長著一條遠超三姑六婆的如簧巧舌……“天花亂墜”這個詞一定是形容他老人家的。
打從她入席陪宴,這將近一個時辰來,便只聽這位巧舌如簧的先生在滔滔不絕、誇誇其談。由少小埋頭寒窗到去年終於爬上了四品官位,由黃河發水到京津地理方位,由為官之道到報效皇恩,由正大光明到官官相衛……
呵……聽得她好睏啊。
丹鳳眼忍不住有些困地眯了眯,就著耳旁一陣接一陣的唾沫橫飛的雜音,她不引人注意地慢慢將頭往下垂──
嘶!
突然,右腿處猛地一陣劇痛,害她狠吸了一口涼氣,幾乎要爆跳起來──幾乎而已,因為未等她尚有反應,纏上她腰間的一股力道已完全壓住了她的動彈。
將、軍、大、人!
臉皮不由抽動,她恨恨地將眼中的飛鏢射向一旁若無其事地洗耳恭聽王家公子滔滔長篇大論的某位人士。
他竟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手在桌下擰她!
拿開你的臭手!她輕哼。
既然禍是你找來的,就給我等著收拾。他似乎沒有接收到她的恨意,依然故我地將左手纏在她的細腰間。
活該!白鬍子劉頭似乎瞥到了他們桌下的風起雲湧,朝她咧了咧乾瘦的嘴巴。
簡直──她用力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忍受這一切。
“王公子。”她趁這位公子喘口氣的空檔,馬上抓住機會插話,“剛才聽您一席話,真是猶勝讀過萬卷書啊。”見他馬上笑眯了眼,立刻接著說下去,“王公子身為官宦之後,能拋除身份尊貴之不便,屢次南北奔走、體恤百姓疾苦,真是難得呀!”
“啊,劉小姐,我……”汗落。
“大哥,你看王家公子才不過四品之職,卻能如此替皇上解憂分愁。您呢,身披一品之袍,卻總是閒坐家中,真是慚愧哪!”
“劉小姐,您過獎了,我……”冷汗落。
“王公子,小女子不得不對您……”
“妹子,你就莫要如此盛讚王公子了。”劉家大哥決定順勢推舟下水,為自己的以後而戰,“你這不是非要讓愚兄臉紅嗎?”他含笑,搖頭長嘆。
“妹夫,哪裡的話,這樣不是讓王某難堪嗎?我哪裡有劉小姐講得那樣──”
“王公子,您何必自謙?”將軍大人截住他的話茬,下巴一拐,比了下自己垂在腰下的右臂,苦笑一聲,“想我劉青雷幾乎戎馬半生,誰知卻落如此下場,這隻手廢了啊。”
“將軍、妹夫!”王公子幾乎一臉驚愕,連帶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王語容也微詫地瞄向他的右臂,“這隻手真的不成了?!”
“我班師回朝已數月,這手傷從未有人能醫,不廢還能如何?”劉家大哥自嘲一笑,“以後若想為皇上效力,只怕是難了。幸得我主隆恩,念我一片忠心、允我離職在家,從此安享天年。”
她忍不住偷笑起來。
“安享天年?!”王公子不可置信地喃喃,“從此後你要閒坐家中,不理朝中之事了?!”
“當今國泰民安,我一介武夫,自然該解甲歸田了。”劉家大哥似乎看不到王公子敗興的模樣,只輕聲一嘆,“青雷生性莽撞,能輕閒度日也算是我的造化,否則若有一天因我不慎而禍殃九族,豈不是我的罪過?”他意有所指。
這一下,王家公子非但一臉敗興,簡直是面色如灰了。
她卻驀地心中一動,總覺有哪裡不對。
席間頓時冷了下來。
“劉小姐。”清清雅雅的女兒音色突從她的前面傳過。
“王小姐,您客氣了。”她的心中正若有所思,卻不料王家小姐又接替了自家兄長的話茬,柔柔輕吟似的響了起來。
“語容一見劉小姐,便知小姐滿腹才華、絕非平凡女子。”嬌媚的容顏上是優雅的笑意,纖纖玉指一捧酒杯,“知己難得,語容敬小姐一杯。”
“不敢,不敢。”她望身前懷中的澄色酒液,微頓了下才端起來一禮,而後合眸一飲而盡。酒液火辣辣地直衝心肺,她霎時有些心神恍惚。
“語容自幼婚配將軍,從來不知將軍有妹?”
“我……”劉青雷本欲回答。
“我哪裡敢自充小姐?”她卻輕笑一聲,聳聳肩,“不過是……遠得扯不著的遠親罷了,大哥心有善念、才允我入府的。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