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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家嬸嬸對她們的好卻是實在的。她甚至不願相信善良能幹的鄒家嬸嬸幫助她們一家,不是為了戀著她那無用的父親,而是因為嬸嬸信佛。向遠不信佛,可她對信佛的人都有種莫名的好感,為了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就這樣,靠著鄉鄰的接濟,向遠的孩童時代艱難度過,好在也上了學――村裡很多女孩子都不上學。惟一在這點上向遠要感激父親,他雖沒有錢,卻也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

從到了能下地的年齡起,向遠就是家裡幹農活的主力,可她畢竟年級小,又是女孩子,能做的終歸有限,好在城裡的旅遊風颳起之後,小村莊的外來人越來越多,她第一個打起了從遊客身上賺錢的主意。初二的時候,她給城裡人帶路到後山走了一圈,賺了有生以來第一個十塊錢,半夜捏著都睡不著覺,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

開始村裡人覺得稀奇,說這是不務正業,可眼見來的人多了,向遠賺得也越來越多,紛紛從羨慕開始效仿,整個小村莊的“旅遊業”這幾年竟有愈演愈烈的勢頭。

在這個過程中,向雲生一直持不贊同的態度,他不喜歡自己的女兒做那些“投機倒把”、“蠅營狗苟”之事,更不喜歡為了幾塊錢對那些城裡人點頭哈腰。但他管不住這個女兒,且不說這個女兒自幼跟他不親,從向遠能夠為這個家賺來收入的那一天起,實際上,她才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是她讓一家人再也不用靠接濟過日子,是她艱難地讓弟妹也上了學。正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在小小的農家也可以體現得淋漓盡致。

來去的遊客讓向遠一家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她相信還會更好,至於“更好”能好到什麼地步,她想像不出來,可是,正如她名字裡的那個“遠”字的含義一樣,她的心也在遠處,她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一輩子拘在這小村莊,她會展翅高飛,飛出這個小村子,飛向更遠大的世界……飛到她想念的那個人身邊。

然而,就在一切變得越來越好的時候,向遠十六歲那年,她失去了她最親的弟弟向迤。

那是一天黃昏,向迤帶著家裡的老黃狗,去到村裡的野雞潭招呼他在水潭邊玩耍的雙胞胎姐姐向遙回家吃飯,從此就再沒回來,兩天後,他的屍體漂浮在潭中央,吸飽了水,漲得像吹了氣的假人。

這是繼喪母之後,向遠第二次失去摯愛的人,從小最黏她的向迤,最最聽話懂事的向迤,喜歡在叫“姐姐”的時候稚嫩地拉長尾音的向迤,就這麼成了不會動的“假人”。

在潭邊打撈向迤的時候,向雲生捶胸痛哭,向遙在家一病不起,唯獨向遠不哭,當時十六歲的她有條不紊地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收殮了向迤。晚上,她不顧向雲生的阻攔和向遙的哭泣,燒了向迤所有的衣服和為數不多的照片,人死了,留著這些幹什麼。

晚上,她一個人爬到後山的山頂,站在山的最高處看著山的那一邊,只看到黃澄澄的月亮。村外是鄉,鄉外是鎮,鎮子外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月亮會不會也想這山裡的那輪一樣大而孤獨?向迤最大的心願就是長大了去山外邊看一看,他總鬧著向遠,要姐姐帶他去,這是往往他惟一會對姐姐鬧情緒的時候。其實那時的向遠去得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十里之外鎮上,她甚至不知道坐車去到山外要多少錢,所以她對向迤板起了臉,那個乖巧的孩子以為她生了氣,總是不再出聲。

她以為她需要的不過是時間,等到她長出翅膀,就會帶著她的親人一起去看外面世界的精彩。然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向遠不明白,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她一定會有越來越多錢,可是為什麼她愛的人卻一個一個地離開?

那時的她還是不懂,即使她是向遠,這個世界還有太多事情,由不得她掌握。

向迤死後,日子還要過,向雲生醉得越來越厲害,向遙卻開始越來越怕向遠――她心裡明白,如果不是向迤跳進潭裡去救小腿抽筋的她,那麼回不來的那個人是就應該是她自己。向遠沒有對這件事說過一句話,可從姐姐的眼神裡,向遙猜想她什麼都知道。向遠那麼疼向迤,遠遠勝過她這個和向迤孿生的妹妹。向迤下葬的那一天,她叫了向遠一聲,“姐”。向遠恍若未聞,從那一天起,向遙再也不敢叫向遠姐姐,雖然這個姐姐還是一樣無微不至地照料她的生活。

人們都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說得未必沒有道理。十七歲,向遠考上了鎮上最好的高中,還來不及高興,回家的路長就聽說了父親的死訊。向雲生聽說女兒考上了好學校,趁著高興,攥著手裡的那幾個錢到鄉里趕圩買酒喝,沒想到返來的時候,走過出村口必經的吊橋時,年久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