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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你究竟是誰?”他問道。

對方的視線越是平靜,賈無欺的心情越發惴惴不安。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他的視線在嶽沉檀身上不停遊移著,生怕下一秒,對方也兇殘地把自己直接扔了下去。

“你既不願說,我來說。”嶽沉檀長身而立,筆挺如劍。他靜靜地看著賈無欺,深邃的眼神下暗濤洶湧,“你是伍餘元,是賈無欺,是鐵鯊幫幫眾,是千面門弟子。黑白胖瘦,高矮老少,無非偽裝。在其位謀其事,閣下出身摘星谷,這些偽裝無可厚非。只是朋友相交,貴在坦誠。與閣下相識以來,我捫心自問,並無任何欺瞞。”說到這裡,他冰封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龜裂,有些疲憊地闔了閤眼,“反觀閣下,句句須琢磨,字字待推敲,前一刻還熱忱萬分,轉眼便對面不識。在下塵緣清淺,閣下這樣的朋友,恕在下無福消受。”

他語氣冰冷,不含一絲感情,最後一句,一個“在下”一個“閣下”,已然把兩人的關係歸為陌路,彬彬有禮,再無“我”,也再無“你”。

賈無欺本做好了被嶽沉檀大加指責的準備,可卻怎麼也沒料到,嶽沉檀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沒有怒火,沒有責怪,只有疏離和冷淡。

到了這個時候,他似乎才看清嶽沉檀,才知道,自己與嶽沉檀從根本上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

他雖表面極易相與,十分擅長與人打交道,可本質卻是個冷心冷性,萬事不在乎的人。熱情如疾風,來得猛去得快,上一秒可為人捨身殞命,下一秒便可將這人完全拋擲腦後。他見過形形□□的人,演繹過無數次別人的喜怒哀樂。谷主曾贊過,他的心性,是最適合吃地易容易形這碗飯的人。百副面孔,千種心腸,萬般柔情,他入戲得快,出戏得也快,隨著身份的改變,眨眼就能消失地乾乾淨淨。

用冷心冷性這四個字恐怕還不太恰當,更準確的說,沒心沒肺。不是冰冷難融,而是空無一物。

但嶽沉檀卻不同,面若堅冰,心似澄水,比誰都冷峻,也比誰都柔軟。這樣的人難以接近,卻更難以遠離。捨不得,離不了,忘不掉。可如果一番真心被負,他便會棄之如敝履,再不會多看一眼。

他飽覽佛經義理,卻獨獨堪不破人心。

他曾將賈無欺親手製作的輪椅視若珍寶,卻不料正是這份珍寶,揭開了賈無欺另一幅面孔。對方為何不告而別,為何改頭換面,又為何將他視為陌路,他可以不去問,不去想。從賈無欺輕車熟路地踢開輪椅固定用的木樁,無意中顯露真身的那一刻起,嶽沉檀一直在給他機會,一個哪怕只對自己坦誠一分的機會。

可賈無欺根本沒有,哪怕猶豫沒有過,向他坦露身份。

說自己是伍餘元的時候他沒有想過坦白,說相逢即是有緣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自己將他從雪地扶起,他的應答充滿了鞏固身份的意圖,佛畫前的應答,全是敷衍和閃避。嶽沉檀注意到賈無欺與那個自稱樂於時的人之間的異樣時並沒有點破,夜宿荒原聽到鳥翅撲稜的聲音也沒有點破,他一直在等,可卻遲遲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佛法精妙,卻終究沒教會他該如何與人相交。封閉也好,坦誠也罷,如此剪不斷理還亂的人情,割捨也好。佛陀過去世修行時曾割肉飼鷹,嶽沉檀也已想得分明,這段纏縛不清的世間事,或許就像佛陀割掉的肉身,捨棄之後方能證得大道。

賈無欺雖不清楚嶽沉檀的一念一思,但對方如此針鋒相對,咄咄逼人也是頭一遭。他平時雖鬼點子頗多,口齒伶俐,面對嶽沉檀的這番話,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

情急之中,他終於想起嶽沉檀與他分別前說過的話,立刻道:“嶽兄臨走前說到天人五衰,究竟是何意?”

嶽沉檀深深看了他一眼,五味雜陳。事到如今,他還是連一句辯解的話也沒有。說不上是無奈還是失望,嶽沉檀轉過身,再沒看他一眼。

“嶽兄……”賈無欺看著從佛像上一躍而下的身影,陷入了茫然和怔忡。

“痛,痛,痛!”

佛像下,吳儔的鬼叫聲把他拉回了現實中。他向下一看,只見吳儔的雙手被嶽沉檀反剪在身後,用麻繩緊緊捆縛著,繩子的另一頭牽在嶽沉檀手中。嶽沉檀走在最前面,步伐極快,吳儔被拉得踉蹌,只能倒退著跟進。似乎感受到了賈無欺的目光,吳儔突然抬起頭,朝賈無欺望來,居然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嶽沉檀深深看他一眼,剛要開口,身體卻突然一震,冰封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痛苦的神色。他猛地俯下身,蓋在肩上的大氅驟然脫落,露出了單薄的裡衣。他